个真空世界,人人都在用万分的精力集中于张俊国那一开一合的胖嘴唇上。
霍旭友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听到了他的报到单位:省行教育处。同时,他也听到了牟文华的名字,也听到了牟文华的报道单位:省分行《建设与投资》杂志社。对于听到自己的报道单位,他几乎没有什么激动,根据这两天来的信息,似乎就是这么定的,有个模糊的心理预期。但对于牟文华的报到单位,他听到后内心却是立即激动起来。也就是说,他和牟文华不但住一个宿舍,而且都分到了省行机关。他扭头看牟文华,想跟他高兴的互动一下,可牟文华无动于衷,低着头在看他那本厚厚的经济学著作。讲台上的张俊国,身边的人群,身边发生的事好像与他没有一丁点关系。霍旭友看他那样,也就不想替他高兴了。张俊国接着往下念的人名,霍旭友也不清楚谁是谁,他们的报到单位一点影响不到他的心情。
霍旭友的心思已经不再集中于会场了,他的眼睛继续盯着主席台,脑电波已经飞向遥远遥远的湖南了,飞向了陈惠,飞向了他想象中陈惠所在的那个地方。他看到陈惠这个时候正骑在一辆自行车上,骄阳下,她头戴一顶浅黄色的草编遮阳帽,一袭长裙,在夏季风的带动下,裙裾飘舞,杨柳细风,袅娜多姿。她这是去哪儿呢?是的,她肯定是来找我,要不她骑车的方向是北向呢!陈惠有一个矫健的身体,她曾经多次对他说:终究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时候,我要骑着自行车转遍祖国的大好河山,首先到你的老家去看看。他对陈惠的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因为他知道中国有多大,当然,他知道的中国有多大只是局限于地图上的比例尺所标注的大。在交通条件不是很好的八九十年代,路途确实局限了人的更多思维,也局限了人的更多行为。
霍旭友上高中才走出偏僻的山村,即使到了县城,因为经济的落后,县城的景观无非是多了一些人,多了几栋楼而已。由于天天呆在学校里,县城的相对繁华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辉煌的印象。直到去了京城,他才真的开了眼界,不仅是高高的大楼,壮观的红墙,还有穿着新潮的各类年轻人……更让他吃惊的是,仅仅是京城,就是一个无法用脚步丈量的地方。陈惠说要骑着自行车周游全国时,他认为她在给他讲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连一丁点实现的可能性都没有。陈惠态度很坚决,说,我说到做到,这个愿望至死不渝。
眯眯瞪瞪中,霍旭友真的看到陈惠骑着自行车向他奔来。她满头大汗,几缕头发贴在她的额头和脸上,那些汗珠就顺着这些头发往下滴落。霍旭友难掩激动,他想喊她,话还没出口,却听到一阵轰轰隆隆的闷响,像是雷声,又像是远处的炮声。他一个机灵,猛然从混沌中醒悟过来。
眼前的场景是张俊国已经从主席台上走下来,咯吱窝里夹着那分宣读过的名单,几乎要走出会议室的门了。身边的人也在一潮一潮的站起来,腿碰椅子、椅子碰桌子、桌子碰地板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霹雳咔嚓,此起彼伏,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轰轰隆隆的声音。这轰轰隆隆的声音打破了霍旭友的白日梦,陈惠早已经没了踪影,更别说骑着车子向他奔来了。
霍旭友有点懊恼,心里暗暗的骂了声脏话,他憎恨这些人没有让他抱住陈惠。
因为许行长没有按照预留给他的一个小时的时间讲话,培训提前结束了。
牟文华斜挎了帆布背包,拍了拍霍旭友的肩膀,努了努嘴,示意他站起来走。
会议室在四楼,人多电梯少,电梯口堆了一群人。牟文华看一时下不去,拽了霍旭友,推开楼梯门,步行下楼。霍旭友说:“对呀,这么多人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楼,步行一会就下去了,华哥就是聪阴。”
牟文华笑笑:“人在群体中往往变得弱智,从众心理是人性的最大弱点,你不信,咱俩往这一走,后面的人肯定会跟上。”
霍旭友下意识地回了下头,果不其然,他俩的背后已经是挤满了走着下楼梯的人群。他挽住了牟文华的胳膊,两人不自觉地加快了下楼的步伐。
省行办公楼外,洁净的地面已经没有太阳的影子了,浓密的树盖下,只有吹过的清风,和着几声无力地蝉鸣。如果没有阵阵风吹过,天气还是炎热的。霍旭友看到传达的老头躺在躺椅上,随意的往身上拍打着鸡毛扇子,应该是驱赶着苍蝇和蚊子。
“华哥,没想到我们都留在了省行机关。”霍旭友语气兴奋。
牟文华抬头看了看天,长长叹了口气:“不瞒老弟说,我本来是要去人民日报当记者的。”
“很不错的单位啊!”
“当然不错,大机关,大单位,无冕之王,吃香喝辣,我当然愿去,导师也是极力推荐。”
“为什么没去成?”
“是我自己主动离开的。”
“为什么?”
牟文华又抬头看天,一不小心,被路上的隔离带绊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霍旭友抢前一步扶住了他。
“这也能绊人,得意之处尽失前蹄,留在省行机关也不算是什么得意的事吧!”牟文华自嘲。
办公大楼距离招待所的距离也就五、六分钟的路程,二人说不几句话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