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外面传来凄厉的惨叫。一只血腥的人手,断茬犹如碎棉絮状炸开,把门槛的白雪都染得殷红。
我冲出去,发现南风站在那,孙五万捂着被砍断的手逃出了六岗村。
南风扛起我们的大背包:“快追,他能带我们离开这。”
“等等我,你刚才是不是开枪了。”
反应过来,南风跑得比兔子还快,顺着血迹一路追了过去。我见状,也不敢再留,抄起包袱深浅不一的狂奔。
雪地里速度极慢,再加上孙五万的手被南风砍掉,即使他熟悉地势,根本甩不开我们。
当时是深夜,天地混沌,旷野没有任何光明。
气温至少在零下三十度。孙五万断了手掌,如果不及时救治,很快会死去。
所以我和南风坚信,他不可能跑很远。
追上他,问出真相!
暗夜茫茫,刚开始我还能勉强跟上他们的脚步。后来天降大雪,视线不足米,飞扬的雪花卷刮地上一切痕迹,路便开始泥泞。
我们一路跑出六岗村,往斜插的那条岩石古道而去。
南风举着手电,像大海里微弱的灯塔,我便以那为信号,在后面紧紧跟随。
大概跑了十几分钟,我们的方位,正好在六岗村的上面,也就是半山腰的位置。
头顶是万吨巨雪,自亘古以来悬空于此。
脚下,是万家灯火,幽冥之中消失多年的六岗鬼村。
南风弯腰搓了个雪球,往前面砸过去,孙五万随即摔倒,脸上全是被冰渣磕出来的血口子,像凌迟一般。
孙五万满脸是血的回过头,手掌断裂的地方一晃,他脚下那片冰岩就成了暗红的沼泽。
我喘着粗气跟在后面,见孙五万停下,便喊道:“你到底是谁,说出来,我们能救你。”
“哈哈。”孙五万仰天大笑:“我就是我,我
就是孙五万。”
“不,你绝对不是孙五万。一个普通村民,没有那种见识,还会用喉笛吸引鬼物,甚至知道夏朝鬼阙楼的存在,还能炼尸。”我反驳他。
风中哽咽无声。
孙五万断裂的手掌,已经结冰,变成红色的冰坨子。他就这样森森盯着南风,也盯着我。
我们四面八方,环境和幕后全是一成不变的黑暗。那里可以无限延续,以至我们看见的世界永远是那么片面。
雪花在半空就冻成冰渣子,噼里啪啦打在地上。
风声嘈杂,我尽量支起耳朵,以免漏掉什么重要的东西。
许久,孙五万淡淡道:“不错,我确实不算真正的孙五万。这个身体,永远是孙五万的,而我,来自地狱!”
这是一种比喻的说法。
神巫时期,先民认为“人”有身体,和精神两个部分。
身体是会腐朽的,而精神能长存于天地,此所谓长生也。
我问道:“你是说,孙五万的身体和精神,是两个不同的部分,是独立的?”
“哈哈。”孙五万大笑不断,而我听到他半真半假的话,连身上的疼痛和不适都忘记了。
南风微眯眼:“小心有诈。”
“孙五万,莫非人的灵魂,还能占据其他人的身体,继续‘活’着?”
当时那种情况,我大脑的思维灵敏到一个巅峰。
“不错。人的身体,始终会死,死了就会腐烂。但精神,是杀不死的,我当年被他们带到山下灭口,恰好这个人出现了,我就霸占了他的身体。也不,应该是共生,共存,我的精神和他的身体,变成了新的一个人。”
人之将死,孙五万的话变得多起来,而我半个字都不敢忽略,听得入神。
浊河圣人墓下的穆王天棺,确实也有类似的记载。身体会随着自然的春夏秋冬,
而衰老生病,但灵魂不会。
假使灵魂能不断适应新的身体,确实可以达到某种永恒的境界。
我忙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人死了,就是死了,这种灵魂占据别人的身体而复活的,实在匪夷所思。
孙五万顿了顿,从身后掏出一只打火机,突然释怀道:“带着你们的疑问,下地狱吧!”
轰!
自他脚下,数条炙热的火龙化为光影,在朦胧的黑夜度向黎明的瞬间倏忽爆发。
一团滚烫的火,消融了冰雪,紧接着天塌地陷,山河沸腾。
孙五万在火中化为蒸汽,而无数火龙环绕在他身边,从他脚下如同神一般往四方扩散,连天空飞下的冰渣都变成水汽,一道暖阳如春在这片终年极寒之地绽放。
火药,是火药!
孙五万确实不想活了,这简直是疯子的手笔,他想和我们同归于尽,让我们给他陪葬!
难道他不怕死吗?或者说,他认为肉身死了,灵魂能继续夺舍?
变故发生得太快。等我反应过来,孙五万已经化为血雾,而更大的灾难,正在悄然降临!
天崩了。
雪山上,大声说话都可能引起几十米厚的冰雪崩塌,何况是威力强大的手榴弹。在这,无疑是灭世之灾!
我抬起头,僵挺的举着手电。
黑暗溃散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