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油了!”老饼头脸色发紧:“咋办?”
“废话,下车跑呗。”
菜头拉着我下车。两脚踩在地上,三蹦子的威力还没过去。我们走路的时候,跑上几步,身体都会不由自主的直抽抽。
“干什么,车子不能停在路中间啊,赶快开走。”
“条子!”老饼头顿时夹紧双腿,差点尿了。
菜头赶紧拽他:“是管交通的,你怕个球,快点把车挪走,挡在马路中间,你有没有公德心。”
窖子帮的人见我们停下,隐隐也刹了车,暂时不敢光明正大围过来。
老饼头立刻有了主意,当着那人的面,吐了口口水:“啊呸。”
我呆呆看着他,心说你疯了不成。
见我们都没反应,老饼头气沉丹田,又吐了口:“啊呸!”
“你啥毛病。”菜头皱眉。
这下,老饼头急了:“你什么眼神,我随地吐痰,你还不把我抓起来,啊?快点,拿手铐把我铐上。”
我和菜头顿时懂了。
随地吐痰,是不道德的,不过罪名不大。
最多被拉到局子,写份八百字的检讨,可以光明正大的甩开窖子帮那伙人。
于是菜头也吸了口雾霾:“啊呸。菜爷也吐了,快,把菜爷押到车上。”
“你们有毛病是不是。”
对方白了我们一眼:“快点把三轮车挪走,不要妨碍交通。另外,请注意个人素质。”
“不是,你什么条子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随地吐痰,你居然不抓我。”老饼头急了,看了看后面跟过来的白衬衫他们。
“快快,我罪大恶极,我罪有应得,快点把我拷起来。我告诉你,我不但随地吐痰,我还偷人家三轮车。”
“对对对,菜爷也把车站切糕的自行车抢了,你拷我走吧。”
“你们有毛病是不是,要自首自己去警局,不要妨碍交通。”
“不
是,随地吐痰你都不抓,到底有没有王法。啊呸,啊呸,快点抓我,我吐了口水,我不道德。”老饼头真诚得要命,对方也吓坏了。
毕竟死皮赖脸求坐牢的傻子,还是很少,何况是个六十多的老傻子。
他朝我看了看,偷偷指着老饼头和菜头的脑袋,问我他们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我尴尬笑了笑,实在不好说。
菜头一看这招不行,拉着我往护城河那边冲过去:“老饼头,你自己慢慢反省吧,菜爷先走了。”
“别别别,别丢下我啊。”
“喂,你们三轮车。”
“不要了!”
生死攸关的时候,老饼头总是异常的大方,慷他人之慨,费别姓之财。
到了护城河,拐了个弯,菜头让我跳到河里面潜下去。对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咱们会水遁。
“你可真损啊。”老饼头站在岸边踌躇几下,捂着衣领跳了护城河。
河里面又深又冷。我们三个憋在水里,不敢上去轻易冒泡。
憋得肺快炸了,才硬着头皮潜上去,发现窖子帮那群人已经离开。
大脑缺氧得厉害。我晕乎乎趴在护城河的堤坝上,眼睛突然疼得厉害。
随即远处那些不太明亮的路灯光影,都开始变得绰约,并且跳动起来。随后,一种强烈的不适疯狂刺激着我,几欲发疯。
“呀,你小子发什么癔症。”菜头拍了拍我,发现我不对头。
“喂,老饼头,快点过来,他是不是刚才呛水了。”
“等等,你别慌,让老夫瞧瞧”
眼球阵阵刀割的刺痛,深入骨髓大脑,难受得翻心般想吐。不久意识开始涣散,我整个人陷入一种相当奇妙的幻灭中。
无无明而无无明尽。
在短暂的几秒钟,我整个人昏过去,没有任何外感可以利用。
仿佛孤独的人,独自徒步在寂寥的天河之中
。没有声音,没有情感,没有色彩。
五官六感的消失,换来一种极为玄妙,但绝非人类能承受的体验。感觉自己随时被世界残忍的抛弃,灵魂都飞离了肉体。
那时候,我大概明白死人是什么感觉,心中不由来了股恐惧。
对死亡的敬畏,开始在我心中疯狂蔓延。我怕自己永远变成那样,不由想挣脱那片梦魇
等我醒来时,眼前黑漆漆,没有任何光亮。
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我觉得自己躺在棺材里等死。
等指尖恢复一定触感,大脑开始迟钝的运作。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不太舒服,黏糊糊的床单很脏,周围带着股青苔和瓷砖潮湿的浊气,可能还有刺鼻的消毒水。
四下非常空旷,但我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可能没开灯。
耳朵不舒服,戴着拳头大的那种深耳道式耳聋助听器。
我一时只能听见自己沉闷的呼吸声。
凭借想象从病床上坐起来。我脑袋撞到很大的医疗手术灯,摸到灯罩上的温热,手术灯是打开的。
然而我就是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耳朵勉强能用,眼睛像蒙了层黑布。
再没有色彩和物体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