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灵堂,村长正卖力地吆喝,招呼大家把做法事的台子搭起来。
农村人对生老病死看得很重,什么香稞纸马、伐马走孝就不说了。
照我们这儿的规矩,人死之后,还必须搭一趟阴桥,请道士做法,送亡魂走完最后一段阳间路。
这个过程叫做“走阴”,必须天黑之后进行。
本来我们村的法事应该由爷爷主持的,不过他赶巧不在,所以村里人又从隔壁村子请来一个姓李的道士。
村里人搬来几根竹凳,依次搭好,每一个竹凳下面,都点着一盏长明灯,还洒了很多糯米在地上。
搭好“阴桥”之后,姓李的道士让大伙都散开,自己披了一身黄色的大褂,手上抓了一把桃木剑,洒出一大把黄纸,口中念念有词。
他一边叽叽咕咕地念咒,好像喝醉酒一样东摇西晃,最后又跳起来,双脚稳稳地踩在竹凳上。
桃木剑挑着一盏白色的灯笼,被李道士抓在右手,左手则晃着铜铃,唱喏了两声,
“桥归桥,路归路,往生的魂儿,上路的鬼儿,阴人上道咯……”
每喊一声,他都会摇动几下铜铃,然后挑着纸灯笼往前走两步。
村里人都瞪大眼珠子瞧热闹,我也垫着脚,尽量伸着脖子往里瞅。
我渐渐地,却感觉灵堂氛围有点古怪。
大夏天,整个灵堂却冷嗖嗖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股子寒气,沿着我裤腿往上钻,冻得我浑身直哆嗦。
这天儿怎么这么凉?
我打了个摆子,抬头看见姓李的道士仍旧站在竹凳上“送魂儿”,晃动着手上的铜铃。
这“叮铃铃”的铃铛声闯进我耳朵里,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脑子有点迷糊,看东西都是重影。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李道士后面跟着一个穿寿衣的黑影,垫着脚尖,跟他一起跳上了竹凳。
他们的身体贴得很紧,后面那个穿着寿衣的家伙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完全是趴在李道士背上的,乌青色的双手,直接挂在他脖子上面!
我使劲甩甩头,那黑影子却又不见了。
这时候,李道士已经晃着铜铃,走到了最后一根竹凳上。
他并没有直接跳下竹凳,而是抓起了手中的桃木剑,把剑尖朝下一直,对准了地上的瓦片。
这是整个法事最关键的一步,走阴到了最后一步,必须破瓦。
瓦片能破,才表示死者的亡魂已经被超度升天,等到头七一过,一切就没事了。
李道士手上抓着桃木剑,运足了力气,狠狠朝着地上的瓦片刺过去。
剑尖点在瓦片上,发出“咔”的一声,可随后发生的一幕,却让大伙瞪大了眼睛。
那瓦片并没有破,反而从剑尖和瓦片的接触点,流出了一缕猩红色的液体,黏糊糊的,好像是血!
大晚上的,白森森的光线映照下,那血的眼色格外刺目。
“呔,魂归幽府,往生极乐,给我破!”
李道士涨红了脸,急忙将桃木剑再度举起来,狠狠朝着瓦
片上一刺。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用力的缘故,当李道士将桃木剑狠狠往下刺出去的时候,脚下的竹凳却“咔嚓”一声,突然炸裂开。
这一下猝不及防,李道士一声惊呼,居然直接倒了下去,摔了个狗。
“哈哈……”
灵堂传来同村人的哄堂大笑,做法事的时候出了这种状况,这道士丢人可丢大了。
李道士这一倒,直接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村长见情况有点不对,赶紧让人过去,把李道士搀扶起来,使劲掐了掐人中。
一帮人连掐带弄,这道士悠悠转醒,看了看地上完整的瓦片,脸色“唰”一下就白了,起身对我们村的人抱了抱拳,
“对不住了各位,这活我接不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要走,村长比较有见识,赶紧把他拦住了,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李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李道士脸色惨青,摇摇头,“不瞒你说,我姓李的干这一行也快二十年了,就从来没有破不了的瓦,傻子死得不太干净啊……”
道士嘴里的不干净,也就是横死的意思。
乡下人迷信,都晓得横死之人戾气重,倘若过了头七还不肯走,必定会变得凶魂,难怪这道士脸色这么难看。
村长也吓了一跳,一听这话,更不肯让李道士走了,抓着他哀求道,
“先生,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可别让这傻子死后坏了我们一村的风水呀。”
李道士推脱不掉,突然看见了我,眼
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走到我跟前,蹲下来说道,
“陈凡,你是不是男子汉?”
我挺了挺胸口,“我当然是了!”
李道士笑眯眯地递给我一百块钱,“那……今晚留你在这儿给傻子守夜,替他压压棺,你觉得怎么样?”
乡下有个说法,横死的人如果不肯被送走,可以找个童子身的小孩,骑在棺材板上睡一夜,童子身阳气重,可以镇住尸体的怨气,赶明儿一封棺,万事大吉!
“啥!要我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