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青山如泼墨,芦苇摇曳似起舞,河水宁静潺潺,漂浮着彩色的花灯,十盏、百盏、上千盏……宛如星子,宛若碎钻,铺呈出一道弯向天穹的河川。
无与伦比的震撼,前所未见的壮美,这条河不再漆黑黯淡,简直如天上银河一般,每一盏河灯便是一颗灵魂闪烁出的祈盼之光,长明不灭,熠熠生辉。
河灯轻盈,花开烂漫。
一时间,花中灯、灯映花;水中灯、灯映水,仿佛天地颠倒了位置,元恕神情恍惚,竟分不清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直到她听见河流下游传来飘渺的歌声,仿佛有风拂过她的脸庞,那是从高天而下的风,掠过鸿蒙初辟的山脉,掠过一望无际的雪原,风里藏着数之不清的窃窃私语,也藏着无穷无尽的绵绵心事。
元恕不由地屏住呼吸,凝神细听,好像是一个人在唱,又好像是很多人在唱,唱的是——
“……身可朽兮名不朽,骨可灰兮神不灰。归来兮,山海迷障勿徘徊。归来兮,故里花开待折摘。卿其归来……魂兮归来——”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劈得元恕灵魂发颤,心惊肉跳地意识到:这他爹的是在招魂啊!!!
再看水面上的那些河灯,花型似雪莲似山椿,跟她袖子里的那朵相比,不能说一模一样,至少也有六分相似。
怎么办怎么办?
传说里凶狠残暴,神挡杀神的阎琊王真的来找她了!
元恕头皮炸裂,浑身由内而外地感到阵阵发寒,全然忘了不久前她自己还心心念念着阎琊王能来找她,顺便高抬贵手弄死她。
突然间,脑子里一道灵光乍现,她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御丞给的锦囊,颤抖着手指想要拆开封口处缠绕的红线,结果一个用力过猛,指尖勾着绳子,竟然顺势将其甩飞了出去。
只听“噗通”一声,锦囊落入水中,尸沉河底。
要不要这么倒霉???
元恕还没来得及收回伸出的手,小船微微一晃,竟是在她不知不觉间停泊靠岸。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元恕把脸埋在手心,又忍不住张开几根手指,从缝隙里看到远处,影影绰绰,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芦苇丛生的岸边,迎风而立,衣袂蹁跹,仿若临江仙。
胆小归胆小,元恕可从来没怂过,她蹑手蹑脚,做贼似的摸过去,蹲在比人高的草丛里屏息观察,看背影那赫然是一个男人,腰束玉带,身形颀长,站在火光耀耀的水岸边,好像是光与暗交界处的一抹孤寂剪影,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是不是啊?
元恕有点摸不准,对方太淡定了,又感受不到半点凶煞鬼魅之气,真的是令大皇天谈之色变的大凶厉鬼吗?
不管了!
元恕拨开身前的芦苇,大着胆子靠近两步,做足了深呼吸后,双手叉腰,英勇就义般慷慨激昂道:“阎琊王,我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就动手吧!!!”
一个字一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震得河川动荡,惊起寒鸦离枝,就是没换来那人的动静,哪怕是一个转身回眸都没有。
“……”
难道他不是阎琊王?
纠结片刻,元恕鼓起勇气挪步靠过去,那人却突然回头。
一双空荡荡没有眼球的眼睛,倏地映入眼帘,元恕心脏骤停,张开嘴,“啊——”的尖叫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几乎要憋死她了。
似是察觉到吓着她了,那人飞快闭上眼,面容俊秀白皙,线条流畅柔和,像一株春日新抽的翠竹,身形颀长,但看年纪应该不大,顶多弱冠之龄。
他轻轻蹙眉,脸上露出抱歉的意味,轻声道:“不好意思,吓到了你。”
喉咙上下一动,元恕硬生生把那声尖叫给咽了回去,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没、没事,你、你……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里?”
她本来想问的是“怎么大半夜的一人在这里放灯?”,可她看得清楚,在河流更下游的地方,居然还有花灯源源不断地逆流而上。
想不明白,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伸出手,探向他的脸庞。
如果对方是人,她是碰不到对方的。
如果对方是鬼,还是传说中的阎君,那她摸了祂的脸,祂不杀她,都对不起祂的赫赫凶名!
元恕鼓足了勇气,冷白的指尖颤巍巍地戳在了年轻人的脸上。
她碰得到!!!
冰冰凉凉的,对方果真是个鬼!
那他到底是不是阎君?
“你做什么?!”不过是轻轻一碰,那年轻人却猝然大惊,胸膛还像活人一样剧烈起伏,一副受了轻薄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只能连连倒退,而他身后就是盛满盈盈花灯的大河。
“小心啊!”元恕眼疾手快,闪电般伸手握住他的小臂,在他即将落水的刹那,把他拽了回来。
“别碰我。”年轻人刚站稳就像被烫到一样,用力甩开元恕,把双手死死负在背后。
“……”元恕看着自己被丢开的爪子,怎么了?她手有毒???
那年轻人侧过身好半晌才平复下来,慢慢转过来与元恕面对面,开口道:“放河灯是人间流传了很多年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