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撞到对方,元恕惯性地往后仰去,可却有一条胳膊,稳稳地护住她的腰背,坚如磐石。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元恕的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隔着温凉的血肉和强悍的骨骼,感受到沉稳有力的心跳……听到低哑珍重的一声:“别怕。”
一瞬间,元恕溃不成军。
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独自流落异界的不安、几经生死的恐惧、身处险境的惊慌……所有复杂的,强烈的,极端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也彻底崩断了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她不管不顾地环住那人的腰,埋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瘦削的肩膀直打颤,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难过到了极点。
对方一言不发,静静地、浅浅地呼吸着,一开始只是像个木桩子,任由元恕抱着发泄,过了半晌,才缓缓抬起手臂,带着不确定的犹豫,将人死死压进自己的怀里,臂膀缠绕着她的腰背,掌心扣着她的颈椎。
骨骼和肌肉铸成牢不可破的囚笼,肩膀和胸膛筑成固若金汤的城墙,钉住她,固定她……虚虚落在她脖颈的手指,轻轻地、微不可察地颤抖。
元恕丝毫没有察觉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拥抱,好像自天堂坠入地狱,又从地狱重返天堂,半点缝隙都没有留下。
她只顾着把自己整个蜷缩起来,躲在对方的怀里,就像溺水之人碰见浮木,死死地抓住,怎么也不肯放开。
太可怕了!!
这里太可怕了!!!
跟她从小生活的村子截然不同,居然真的有鬼?!有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死去,死状惨烈……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死呢???
元恕哭得几乎背过气去,从嚎啕大哭到抽搐啜泣,细弱的声音像一只在雪地里颤动翅膀的蝴蝶。
幸而她的情绪一直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如同沙滩上的划痕,潮水一抹就恢复原状,只是刚才哭得有多伤心,清新过来的刹那,身子凉得就有多彻底。
元恕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拥抱的可怕之处,也意识到——
这他爹的是谁呀???
而且她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抱举起来,下颌抵对方坚硬的肩骨上,胸膛贴着胸膛,脖颈贴着脖颈……隔着顺滑单薄的布料,强健的肌肉渐渐传来不似活人的凉意,她的脊骨瞬间就泛起一阵冰冷。
太让人害怕了。
就像亲手拥抱着一头筋肉虬结的怪物,精悍的肌肉,恐怖的体魄,可怕的爆发力,能在刹那间碾碎一切。
她感觉自己都喘不上气了!
这不是拥抱,是枷锁!是禁锢!!!
鼻尖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如同飘然坠落的初雪,轻轻拂面而过。
呼吸在颤栗,指尖在颤抖。
一种仿佛发自三魂七魄的恐惧感在躯体深处诞生,酝酿,被猛兽凶禽笼罩的本能求生意识在警告她,在叫嚣,在让她逃跑……可她被抱得很紧,整个人嵌在对方怀里,根本动弹不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就在元恕几乎绝望之际,那人又轻轻地说了声:“别怕。”
微哑的嗓音落在耳侧,音色冷沉,像是很少说话,又像是百转千回不知所措,最终只憋出一句苍白干瘪的“别怕”。
别怕。
那声音太近,近得……不能再近了。
近到两个短促的音节直接由唇瓣烙进耳膜,如久旱的大地终于等到一场春雨甘霖,瞬息间就抚平了她内心的惶急。
元恕愣住了。
……有点奇怪。
也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来者已经把元恕打横抱了起来,结实的手臂横过她的肩背和腿弯,指节分明的手,属于成年男性的手,一只握在少女削薄的肩头,一只握着她的膝窝,明明隔着的衣袍,还是有种骨节烙进皮肉里的错觉。
就……就很奇怪!
短暂的错愕后,元恕的面颊忽地烧了起来。
她分不清是气还是羞,反正是把方才的恐惧,一股脑抛到九霄云外,抬手结结实实,给了对方一拳头。
这堪称黑虎掏心的一拳头,撞在那人身上,他却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反倒是元恕的手背连带整条胳膊,都瞬间麻了起来。
铁打的吗?
这么硬!!!
但最起码元恕可以确定,能把她一个鬼撞麻,那对方肯定是个极厉害的家伙。
真是要了老命。
而且这里黑得不正常,即便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元恕也看不到抱着她前行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只听见对方不疾不徐,淡定从容的脚步声。
明明置身于妖异境界,危机四伏,却好似闲庭散步观风月,野游踏春折桃花。
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元恕就这么被抱着,稳稳当当地前行。
百无聊赖之际,她仰着头不经意一瞥,竟看见这人所过之处,一步一生花,居然在漫无边际的漆黑中,蔓延出一条如白玉、如霜雪般纯净无暇的蜿蜒长路。
元恕眼睛都看直了!
那人脚步一落,便有一朵朵洁白无瑕的花舒展绽放,花瓣呈碗状,重瓣层叠,边缘稍圆,像雪莲,又像山椿,晶莹剔透,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