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衍峰修炼了一整天,直到月明星稀。燕樊还要处理事务,便让灵宠送祁岁之回藏冬楼去。
奈何燕樊的灵宠是只脾气暴烈的青鸾,它似乎对祁岁之很不满,死活不肯载祁岁之回去,燕樊无法,只好给祁岁之和燕从玉同等的待遇,赐给他神行符。
一个呼吸之间,燃烧的神行符将祁岁之送回了藏冬楼。
他站在夜色下,橘黄色的火光衬得少年本就纤细修长的手指越发通透如玉。
幽深的瞳映照着火光,却无半分温暖,仿佛冻结的湖泊。
祁岁之脑海里不断回响起燕樊的话。
“你的剑道与常人终归是不同的,我虽然能指导你,却不能为你指明最适合你的路,但是,你的母亲却可以。”
燕樊语气怀念:“你的母亲虽然是妖,却于剑道上惊才绝艳,你是她的儿子,自然也不逊色。她生前曾为你留下了一柄剑,名唤溯星,可惜的是,随着你母亲的陨落,溯星也下落不明了,若是,你能够找到溯星,或许就能得到你母亲剑术的传承。”
祁岁之十岁那年被燕樊收留,带入了天瑶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妖相九瑶的儿子,是个半妖。
除了燕樊,所有人都在用憎恶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嫉恶如仇的戒律堂掌教林长渝还想一掌拍死他。
那个杀招却被燕樊挡住了,燕樊清瘦的身影坚定挡在他身前:“师兄,他是我故人之子,我承诺过,要替她照顾他长大成人,君子一诺,重如千金。还请师兄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他性命。”
彼时,他也是个倔强孤僻的小野人,第一次从昏暗不见天日的蛇窟来到陌生的天瑶门,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没有安全感。
他不会说话,不会表达情绪,只能像受惊的野兽一样守护着自己的边界感,他发疯似的逮人就咬,拒绝任何人触碰他。
燕樊没办法,只能暂时用锁链将他锁起来,他被关在了笼子里,燕樊每日都会吩咐人给他送吃的,自己则时不时抽出时间耐心与他说话,为他教化灵智。
直到一天,燕樊牵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来看他。
那小姑娘浑身珠光宝气,整个人像是发着光的瓷娃娃,漂亮到不可一世,可她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倨傲的、陌生的。
他认得她,那一瞬间,他心脏狂跳,拼命想要触碰她。
谁知,小姑娘却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声音脆生生的,吐出的话却像是淬了毒汁。
“好臭,好脏,爹爹,我才不要这么一个小怪物待在天瑶门,你把他丢到荒山野岭,任他自生自灭吧。”
他歪着脑袋盯着小姑娘的唇看,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她不认得他了。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背过她,她抱着自己脖颈,在他耳边用竹叶吹着快乐的小曲,她咯咯笑起来的声音,是他此生听过最动听的天籁。
此时此刻,她看起来,那样厌恶他。
也许是他赤裸的眼神侵略性太强,小姑娘蹙着眉,冷冷道:“小怪物,你别用那种肮脏的眼神别看我,不然我让爹爹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从玉!”燕樊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那般有震慑力,“跪下!”
小姑娘吓了一跳,立刻撒娇:“爹爹!”
“你年纪轻轻,竟然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看来爹爹平日对你太过疏于管教了,才让你这般无礼!你今日便跪在这里,什么时候反省什么时候起来!”说罢,燕樊失望地拂袖而去。
小姑娘跪在地板上,哭哭啼啼了一整天,鼻子眼睛通红,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不知为何,他有些难受,想要越过牢笼,安抚她,让她别哭。
他手忍不住伸了出去,想触碰她。
可是,小姑娘却恨恨地瞪着他:“都是你害得爹爹生我的气的!你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那时候还不太听得懂她的话,只知道她很讨厌他,他不知道怎么办,沉默了很久。
直到燕樊回来,他第一次,缓慢生涩地学人说话,一字一顿:“别、罚、她、了。”
不知为何,脑海中竟然想起了这段回忆。
祁岁之黑沉的眼中划过一丝自嘲的哂笑。
燕大小姐,果真言出必行,一直都在践行着小时候的承诺,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折辱他。
他又一次,想起,那个声音。
“其实,燕从玉一直都喜欢你。”
他才不信。
可是,他眼神落在手中的木剑上,下意识攥紧了手,为什么,一定要赢给她看呢?
她明明知道,他与苏南星比试,胜算太低,想来,她假惺惺激励他,不过是给他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让他更好成为苏南星的踏脚石罢了。
他绝对要赢,但一定不是为了她。
他知道她对苏南星向来爱慕,他要打碎她的幻想,让她如他一般难受。
仅此而已。
他一边朝着藏冬楼而去,强迫自己心肠硬下来,可是,当看到地面上浮起一道纤细影子,他的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跳乱了一拍。
在藏冬楼修炼了一整夜的燕从玉听到系统播报祁岁之来了的声音,瞬间收了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