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紧绷的绳索骤然卸力,钟晓不及收力,退了半步,往后仰倒下去。金波一直在他身边站着,见状快步上前,双手抵住钟晓的后背,对冲掉绳索崩断的力道,费了不少力气将人推回去。扶着钟晓站稳了,金波才脸色发白地看着才他手中蜿蜒到地上的绳索,讷讷道:“绳子断了!”
钟晓低头看垂在手中的绳索,心沉沉坠了下去,嘴唇微微发颤:“师姐!’
贺承的目光也落在那条绳索上,视线顺着细长的线条延伸开去,只见本该与陆晓怜相连的那一端无声无息地没入水中。上一刻,他还在极力挣扎想要跃入池中去找陆晓怜,此刻整个人蓦然僵住,他愣愣望着水面,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猛地呛出一口血来。“沈公子!”齐越大惊,扣住贺承腕上脉门,急道,“快,静息凝神.....
可齐越的话音还没落尽,钟晓却已经欺身靠近过来。他却没有给贺承喘息的时间,松开手中的绳索,大步走来。他对这个别有用心接近他师姐的陌生人本就积蓄了满腔怨怼,如今这人三言两语把他师姐哄得心甘情愿地陪他潜入水潭犯险,落得此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下场,想到这里,他胸中掀起的愤愤与满池药泉水一般,剧烈翻滚,不能停歇。
他走近过来,在贺承面前站定,抬手便是一拳,狠狠砸过去。一方面是钟晓的速度太快,一方面也是没人料到钟晓会骤然发难,即便赵戎津和齐越都站在贺承身边,也没能拦下暴怒的钟晓。偏偏此刻的贺承神色木然,死死盯着水面,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不知闪躲。
于是,钟晓那一拳结结实实落在贺承的侧脸。贺承伤病爱神,为了陆晓怜的事心绪激荡,刚刚才呕过血,钟晓这一拳虽没有落在要害,却将他打得站立不稳。他无力地倚在齐越身上,缓缓滑倒下去,跪坐在地上,垂着头,断断续续地又咳出几口血。
医者仁心,齐越怕钟晓再出手伤人,伸手护在贺承身前。赵戎津不可能放任齐越不管,挺身拦在钟晓与贺承之间,低斥:“你这是做什么!’
钟晓又气又急,两眼充血,气极反笑:“我这是做什么?我和师姐下山来找师兄,本来都好好的!要不是遇到他,要不是他花言巧语哄着师姐,师姐又怎么会陪着他潜到水底,发生这样的意外?”人在极度悲愤之下,情绪失控,有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更不知道说出去的话,
,会化做多锋利的刀刃,
将旁人伤得体无完
肤。
眼见贺承失魂落魄的模样,金波心下不忍,拉住钟晓:“晓怜姐姐出事,沈大哥心里也不好受,你别这样说。“他也会不好受吗?”钟晓恨恨盯着贺承,“你本来就没有多少日子好活,现在,我师姐要陪你下黄泉,你是不是很得意?"听到这话,贺承低垂的眼睫才颤了颤。他费力抬眸,冷冷盯着钟晓,发白的唇微动,声音弱得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晓怜不会死,药泉这么浅,不可能出事!'
贺承撑着齐越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要下水找.....”“找谁?”一个清脆的女声自水潭中传来,“找我吗?”与贺承方才一样,陆晓怜自水潭中央一跃而起,踏波而来,稳稳落在贺承面前。她浑身湿透了,长长的眼睫毛上都挂着水珠,冲着贺承一笑,发梢眉间的水珠便扑簌簌地往下掉。贺承怔怔地看她,眼眶渐渐泛红,失而复得的欣喜袭来,他竟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晓怜在他面前完完整整地转了个圈:“我没事,你看,全须全尾好好的。"
贺承板着脸:“不是让你按下最后一处机关,就立刻上岸,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他声音孱弱,气息不稳,训起人来却很有样子。陆晓怜扁扁嘴,不敢硬扛,只软绵绵地拉住他的手,将他冰凉的手掌贴到自己脸上,目光闪闪地看他:“真的没事,你摸摸,连块皮都没擦破。倒是你陆晓怜的目光落在贺承侧脸一小块擦破的皮肤上,拧起眉头:“你怎么受伤了?’
她伸手轻轻抚摸他脸上的那块擦破的皮肤,越摸越觉得不对劲。明明一开始那块擦破的皮肤只有一段指节大小,她湿漉漉的手贴上去,心疼地轻轻抚摸,那处破损竟然越来越大,不多时,便扩大成半个手掌大小。
“这究竟是怎么伤的?疼不疼?”陆晓怜小心翼翼地撕开脸颊上那层发白的死皮,却不料那层死皮越撕越大,从右脸的下颌线开始,到半边右脸,到鼻翼,到眉骨,硬生生从半张脸上扯下了一大块死皮这么大的一块死皮撕下来,怎么会既不出血,贺承也不觉得疼?这时候陆晓怜才反应过来自己从贺承脸上撕下来的是什么东西。可惜,为时已晚。
她盯着面前半边"沈烛”、半边"贺承”的那张脸,捏着被自己撕了-半的胶皮面具,抱歉地看着她的师兄,进退两难--现在,到底是给他把面具贴回去呢?还是索性借机把这副鬼面具丢了?
“师姐,怎么了?”钟晓牵挂着他师姐,见人僵硬不动,不放心地探头过来。
这一探头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看到了那张被陆晓怜撕去半张胶皮面具的脸,更更要紧的是,对于跟在贺承屁股后面长大的钟晓而言,那半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耳边"“嗡”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