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争斗撕咬,全然无暇顾及闯入它们家园的这几位不速之客。
它们的缠斗会在仅剩一条毒蛇或一只毒虫时停止。金波抛出的小球便是胜利者的战利品。它会飞快咬破小球,将小球里的东西吸食干净,而后,或是离开,或是加入下一场战局。
因为金波跟在队伍最后,悄悄用她的小球引开蛇虫,这一路竟走顺利异常。
谁料路程过半,意外竞陡然发生。
金波一路偷偷摸摸往后丢暗红色的小球,正要丢下第五个小球时,队伍最前面的赵戎津不知为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往回看。
彼时,金波手里握着小球正要丢出去,因为赵戎津回过头来,心虚地将小球攥在手心里,稍稍迟疑的刹那之间,便有一条挂在树梢的小银环蛇循着味找过来,吐着信子猛然探出头,张大了嘴,灵活地飞身过来,叼走金波手里的小球。
它叼走小球便罢,金波并不会跟一条小蛇争论是非。偏偏此刻,一只饥饿的蝙蝠扑棱着翅膀飞出来,骤然冲下来,死死制住小银环蛇七寸。那小蛇还想挣扎,翻滚扭动之间,衔在蛇口的小球被它吐了出来,可被蛇口挤压过的小球外层的蜂蜡已被损毁,它这一吐,便从被破损的小球里抖落出浅褐色的细粉,纷纷扬扬洒了金波一身。小球之所以吸引蛇虫,主要便是靠着小球里的这些浅褐色细粉。
在金波的家乡,这种药粉被用在许多地方。她的师父还没有把制作这些药粉的法子教给她,她那时随手抓了几个师父做好的小球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刻她顶着满头药粉,在四周的蛇虫眼里,就是个刚出锅的肉包子,热腾腾,香喷喷。果然,草丛里,树枝间,接连响起慈案窣窣的响动。像是暴雨之前起了风,一阵一阵扫过,草木轻颤。那风一阵猛过一阵,仿佛牵连得大地都开始震颤,案密窣的细响越来越密,越来越急,汇成万马奔腾之势,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将金波他们团团包围一一和小银环蛇一样,许多蛇虫被小球里的药粉吸引!之前隔着那层蜡质的小球,药粉的气味时隐时现,对林子里的蛇虫吸引力有限,那些懒得动弹的家伙,既不会追逐小球,也不会袭击人,金波懒得理它们。但此刻,蜡质小球的外壳破裂,药粉倾泻而下,又被金波的体温一烘,药粉气味不受遮掩、不受阻拦地弥散开来,连那些原本不想动弹的懒家伙也惊动了。
光线太暗,距离太远,赵戎津回头时只能看见金波头顶上飞过一只叼着小蛇的蝙蝠,并看不见洒落下来的细碎粉末。可他耳尖微动,将树林里的动静听得分明,皱眉提醒大家:“当心,树林里有动静。”
黑沉沉的山林里,风雨欲来。
贺承也听见了树林里不同寻常的动静。他并没什么在蛇虫密布的山林里穿行的经验,可草丛里的声响如冬雷隆隆,他暗暗心惊,伏在钟晓肩头,避着陆晓怜,凑近他耳边说话:“你把我放下,护着大家走。”
“不行!“钟晓道,“你现在这副模样,把你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贺承压着嗓子说话,声音更低更沉,也更加不容置喙:"听我的。你们是为了我闯七步岭的,我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不能再搭上你们。”
说话间,贺承已经伸手摸出腰间的短匕首,割开将自己与钟晓捆缚在一起的软绳。
钟晓不敢惊动草丛里的东西,更不敢惊动陆晓怜,压着声音低吼:“你要做什么?别乱来!我能带你闯出去!”钟晓听见背上的人伏在自己肩头轻笑。
明明那笑声里透着孱弱无力,可那笑里的松弛散漫却莫名让他想起了他的师兄。
他记得,以前他因为练功没进展被师父责骂,而沮丧难当的时候,他师兄就常常这样笑,笑够了,就拍着他的肩膀哄他:“老头脾气不好,你别理他,他不肯好好教你,师兄带你练。”
许多年之后,恍惚之间,他好像听见他的师兄伏在他肩头,笑得风轻云淡:“我当然相信你能带我出去,可我要你去做更要紧的事情一一”
贺承的话音未落,身后金波的惊叫声已经响起。钟晓回头去看,只见黑压压的一片蛇虫铺天盖地地朝金波涌去,错愕之间,他背上一轻,贺承已经解开软绳,自他背上滑了下来。他抵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外推了一把:“走!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