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已经长到半人高,活泼好动,勇敢机敏,再不是七年前缩在被子里,跟小老鼠似的,奄奄一息的孩童了。
看着他,贺承欣慰了一阵子,心里又忽然掀起一股遗憾。
这趟来南州,他见到了陆晓怜,见到了钟晓,连江非沉的弟弟都见到了,却没能见到自己的弟弟贺启。
江阿小扯着被角喊贺承:“哥哥,哥哥,你是不是要去试琴会?”
贺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低声问他:“怎么了?”
“你带我去吧,我要去接大哥回家。”
“接你大哥回家?”
江阿小点头,垂下眼睫,显露出悲伤:“我知道大哥死了,跟娘一样,再也不会同我说话,陪我玩耍了。他们要赶我和祖母回江家村里去,可我们不能把大哥孤零零地留在这里,我们得带大哥回家!”
贺承和钟晓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午后闯进酒肆的那帮人——
他们就是琴剑山庄派来驱赶他们祖孙的。
显然,他们来过不止一次,每次来大约也称不上和气,否则也不会给江阿小留下个“他们都是坏人”的印象。
可这事想来其实不大合乎常理。
琴剑山庄向来以仁义自居,庄主卓弘明既然看重江非沉,江非沉死后,无论是否出于真心,都理应安排人手替他打点赡养祖母、抚养幼弟的事宜。退一步讲,即便江非沉死后,琴剑山庄不想与吴阿婆、江阿小再有瓜葛,老死不相往来便是,为什么要扣下江非沉的尸身,还要将他们赶出南州城呢?
贺承想不明白,也不指望江阿小能说得明白,只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去请你祖母来一趟,好不好?哥哥有事想要问她。”
江阿小蹬蹬蹬跑出去,片刻后,领着吴阿婆进来。陆晓怜在厨房里帮吴阿婆准备晚饭要用的碗筷,跟在吴阿婆身后,也一起进来。
于是,酒肆里的人又聚到了一处。
不等客套寒暄,钟晓便开门见山便问吴阿婆:“阿婆,我阿小听说,江师兄出事后,琴剑山庄便要求你们离开南州城?您与琴剑山庄结过怨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缘故?”
吴阿婆连连摆手:“我们哪有能耐跟琴剑山庄结怨?”
钟晓看了贺承一眼,没有催促,等着她顿下来想了片刻,又自顾自说下去:“非说有什么过不去的,也只有是我家阿大的事。”
“阿小天天在街上跑,那时看见同去青山城的人都回来了,却迟迟不见他大哥回家,来同我说。我出去打听了,才知道阿大死在了青山城。我和孩子他娘去琴剑山庄想问个究竟,却连琴剑山庄的大门都进不去,气得孩子的母亲回来便一病不起。他们不让我们见阿大,只给了我们一笔钱,要我们离开南州城,让我们往后不许同人说起阿大。”说到激动处,吴阿婆不禁红了眼眶,“就算是认了卓庄主做义父,阿大也是我家的孩子,就算改了名叫江非沉,他也还是姓江!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有不同我们说一声,不让我们见最后一面的道理!”
贺承撑着坐起些,拧着眉头问:“从此,琴剑山庄便不时上门要你们离开南州吗?”
吴阿婆点头:“是,我们自然是不肯走的。一开始,他们让人堵在门口,不让我们开店做生意。后来起了一次争执,孩子他娘被气得当场呕血昏了过去,因为为难我一家老弱妇孺,被人指指点点,他们才把门外的人撤了,只安排人打扮成店小二守在店里,盯着我们,不让我们同人提起阿大。”
贺承想起酒肆里那个冷漠懒怠的店小二,这才发现原来一切早有迹可循。
江非沉是在青山城出的事,人人都说他死在贺承剑下,既是如此,琴剑山庄盯吴阿婆一家盯得这样紧,怕的是究竟是什么?
话既然已经聊到了江非沉的死,贺承顺其自然地问起他此行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当初江非沉出发去青山城前,说过什么与平日不同的话,做过什么与平日不同的事?”
“与平日不同吗?”吴阿婆看了陆晓怜一眼,迟疑了片刻,将方才同陆晓怜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阿大离开南州时,留了一封信,交代我,他若没有回来,让我想办法将信交给贺承。我觉得,他那时就知道,自己大概没法从青山城回来了。”
“信?”贺承眉头微蹙,“什么信?”
他自然而然地向吴阿婆伸出手:“把信给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目光古怪地盯着贺承看。
他的手举在空中,话却掉到了地上,房间里的沉默显出一些尴尬来。
最怕冷场的钟晓不得不救场,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客气提醒他:“信毕竟是留给我师兄的,沈兄要直接拿来看,恐怕不大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