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了两日,总算到了岷山地界。
苏睦国的王将军连战甲都没卸,就亲自出来迎接,与慕江寒暄几句之后,便直接带一行人去了一处单独的营帐。
众人一进营帐里,便见一名满头银发的老人躺在正中间的行军床上,目光浑浊,面容枯槁,看上去已是时日无多。
“慕掌门您请看。”王将军介绍,“这便是那名幸存的士兵。”
那老者依旧穿着军中的铁甲,但身形伛偻,骨瘦嶙峋,嘴中还一直不停地重复念着“夫人”“儿子”“孙女”等意义不明的字眼。
然而这士兵上月才刚满二十一,是一个在军营中长大的孤儿,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别说孩子了,连亲都没有结过。
慕江看着士兵沉思了一会儿,随后看向身边的灰衣中年人。
那灰衣人乃是左良的父亲,同时也是慕江的左膀右臂,黎阳门的演武堂堂主,左天雄。
左天雄授意,从自己的行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通体润泽的白玉如意,率先上前检查。
他用白玉如意将老人浑身上下像是安检扫描一样检查了一遍,神情严肃地开口。
“他身上没有任何妖力影响的痕迹。”
慕江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原以为岷山里不过是些寻常的吸人精血的妖物,没什么特殊的,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棘手。
左良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靠近慕青阳,小声地问。
“青阳,爹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慕青阳年纪小,如今也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对他们捯饬的这些东西自然也不是很明白。
“这你都不懂?”就算不知道,慕青阳面上的功夫依旧不能少,一脸倨傲。
“不懂。”左良老实地点头。
“没有妖力……就是没有受到妖力影响的意思啊。”慕青阳随口重复了一句。
“什么叫没有妖力影响?”左良还是追问。
“你,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慕青阳瞪他,“说了你这蠢猪脑袋也不明白!”
左良还没开口,面前便多了一张纸条。
不知何时凌晅已经站在了他们身侧,看着那嘴中喃喃自语的老者,眼神探究。
——没有妖力影响,就是说。
——他是自然衰老。
“原来如此!”左良恍然大悟,脸上的喜色还没捂热就想起来身边的人是自己口口声声骂的野种,臭着脸哼了一声,“没想到你小子人不行,运气却不错,竟然能巧合猜对。”
凌晅对左良恶劣的态度毫不在意,甚至没正眼瞧他一眼,视线落在老人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咦,既然那老头儿是自然衰老,怎么会在一天之内变成这样的?”左良挠了挠头,“难道那老头自己就是个妖怪?”
凌晅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兀自沉思,没再发表意见。
一旁慕青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不但插不上话,凌晅甚至故意当着他的面回答左良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在他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阴毒地望向凌晅,正碰上对方转向自己方向的眼神。
那一瞬间,慕青阳仿佛觉得自己正与一只吐着蛇信的毒蛇对视,心中蓦然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惧意,匆匆移开视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连左良叫他都没有理睬。
慕青阳之前刻意针对凌晅的时候,不是没见过他的发狠愤怒的眼神。
只是这一次,慕青阳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柯灵并没有注意到这一边的暗流涌动,她趴在凌晅的肩膀上,看着那面容枯槁的老人,也是十分迷惑。
若照王将军所言,这士兵不过只进山一天而已,而他又不是因为被妖力强行吸取精血才变成如此模样,那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虽然左天雄说老人的身上没有妖力影响的气息,但柯灵心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觉得那感觉很是熟悉,却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那一边,慕江自己也亲自检查了一遍,确认这老人身上的确没什么多余的线索可以提供了。
面对着王将军希冀的眼神,慕江看向众人。
“走吧,进山。”
岷山处在苏睦最南部与齐矩的国界交界线上,虽不似释然山上那样冷,但终究还是天寒地冻的。
众人都穿得十分厚实,慕江出门之前便送了凌晅一套暖和的火狐裘,此时正派上了用场。
这些时日凌晅一反常态,竟然长高了不少,褪去了孩子的气息,逐渐像是少年模样了,尽管狐裘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太宽大了些,但在那火红色的衬托下,他裸露在外的一双眼睛愈发的艳丽,倒是让狐裘都失色了。
往常凌晅黑衣低调,也极少露面,存在感稀薄,黎阳门弟子们平日里只道他是个不合群的怪胎,如今一身火红狐裘,身姿挺拔落拓,倒是将他天生的贵气衬了出来。
一同出来历练的弟子们都止不住好奇地看过来,惊艳之声不绝于耳,便是那见多识广的苏睦世子也心神荡漾,三番五次地往凌晅这边瞧,被慕红雨抱着手臂嘤咛撒娇也没能忍住回头探究。
慕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