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1 / 2)

裹儿再一次在集仙殿前停住脚步,隔着窗子就听见张氏兄弟逗趣的欢笑声。

换季时,圣人染了风寒,不见大臣,只让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二人陪在身边解闷取乐。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奏本,叹了一声,还是进去了。“圣人,这是昨天的奏本,有几本是圣人之前吩咐要紧盯的事儿。”裹儿笑道。

武曌正和张昌宗打双陆,张易之坐在武曌身侧为她参谋,听了眼皮也不抬道:“圣上身子不适,太医说不能劳心劳神,最好要静养,怎么还拿这些过来?”

张昌宗回头看了眼裹儿,笑说:“圣人今日兴致好,小郡主要不要一起来?”

裹儿一惊,忙道:“我下得不好,恐扰了圣人的兴。”

武曌摆手说:“奏本放下,你出去吧。”

“是。”裹儿答应着放下奏本出去了。

待她回到偏殿,上官婉儿等人围上来,问:“如何了?”

裹儿摇头,上官婉儿转身回头望着案前的奏本发愁,道:“这是前几日送来的,圣人还未处理。”其他人闻言,一同叹息。

她们这些女史只有参谋之权,既无决策权,又无执政权。即便是被世人誉为“宰相”的上官婉儿,实际上不过是虚有其名。

正殿,张易之一边帮武曌下棋,一边笑说:“小郡主把圣人当铁打的不成?看她刚才的神色,想着让圣人带病批奏疏呢。”

张昌宗道:“阿兄,小郡主也是心忧国事。”

张易之听了,故意说:“国事再重要,能比得过圣人的身子?圣人之所以病这几日,就是因为之前点灯熬油地忙碌国事。今日刚好些,她又来了。”

武曌眉头微蹙,面有不耐之色,二人留意到,张易之忙住了口,而张昌宗看了眼棋盘,假装懊恼说:“我又输了,这不公平,你们两人,我只有一人。”

张易之端来一盅茶,递给武曌,笑说:“活该他输,天天吹嘘自己多厉害,这下子知道圣人的厉害了。”

张昌宗佯怒道:“阿兄说话太刻薄了,圣人你要替我说他。”

武曌接过茶,喝了一口,又递还张易之,对张昌宗招手说:“你来我这儿,咱们痛赢你阿兄几场。”张昌宗欢天喜地地和张易之换了位置。

裹儿打开一本奏疏,上面奏的是官员任命,她又合上,心中忍不住叹息,陛下最近给张氏兄弟的权柄未免太重了。

未来似乎又发生了变化,裹儿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历史上总会有君王年迈之后,变得昏庸,近小人远贤臣,难道陛下也会走上这样的老路?而君王昏聩,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东宫。

裹儿想着又犹豫起来,这毕竟是圣人啊。

千百年来,唯一的女帝。她想,她应该对她怀有信任。

果然三日后,武曌身体康复,又如往常一样开始批阅奏本。上官婉儿和裹儿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张易之和张昌宗常劝圣人保重身体多休息,每日又强拉圣人散闷解忧。

饶是心硬如武曌也禁不住感慨:“我儿孙满堂,都不如你这孩子贴心。”

张易之笑回:“大周王朝十道三百六十州都在圣人的肩上扛着,一睁眼就是处理成千上万个的事,他们不心疼圣人,我们兄弟心疼。”

武曌听了,心中熨帖。时间不仅消磨了她的容颜,也消蚀了她的身体和意志。

武曌的身体极好,即便生育后,也不过两三天就能下床走动。然而,最近两年来,她感到了疲惫和力不从心。

原来,她也会老啊!

这就是怀英劝自己退一步的原因吗?

然而,她即便明白了,也不会退出宣政殿。她一辈子都在与人斗,与天斗,绝不会主动退出。只要她不想,总会有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皇帝真好啊,还是个能终身奋斗的职业!

武曌光这么想着,就感到很刺激!这份刺激带来的愉悦,是无上的,超越了世间任何事情。

与不同的人相斗,与大周帝国斗,与天斗,这份愉悦从来不会让武曌感到腻烦。

“李显太平李旦这些孩子,”武曌冷笑一声,心里道:“与自己相比差得很远,要想从自己手里夺权还早着呢。”

至于李裹儿,武曌更不放在心上,李显和她的阿兄李重润庇护着她,同样也压制着她。

夏去秋来,处在权力核心的裹儿眼睁睁看着一股新的势力异军突起,与东宫和武氏鼎足而立。

它就是以张氏兄弟为首的奉宸府。

与外人臆想中的女帝后宫不同,从里面出来的侍郎有的出身名门,有的才干卓越,有的文采风流,各个位居重要部门,且能入禁中参谋。

裹儿心里存着事,一面沉思,一面走,走到一处山石上便坐下托着腮颊出神。

桐影参差,菊花烂漫,兰草数丛。

张昌宗从别处过来,见裹儿在山石上坐着出神,便抬脚往这边走来,到跟前蹲下来笑问:“这天早晚怪冷的,你坐这里干什么?”

裹儿正思考,忽见是张昌宗,便道:“你做什么去?”

张昌宗起身,正要坐下,忽听裹儿拦了一声,只见她拿自己的帕子铺在山石上,方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