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梁九功又不敢将万岁爷尚未颁布的册封圣旨,告诉乌雅氏,只不住地摇头惋惜。
“梁公公,奴才只盼着到三十岁出宫回家,今后在这乾清宫里,求您多照拂奴才。”
吴雅将亲手做的五香瓜子捧到了梁九功面前。
她记得每回梁九功下值的时候,最喜欢嗑五香瓜子。
“你啊你,杂家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才好,今晚你与杂家一道当差,你机灵些。”
“啊?公公饶命啊,奴才两三个月没睡过整觉了,求您开恩让奴才先从早班开始上起可好?”
吴雅吓得不住摆手拒绝,她最怕在乾清宫里值夜。
“一会儿你自己去求佟嬷嬷,御前贴伺候的奴才都是两班倒。”
“孙嬷嬷打从今儿开始,专司负责掌管整个乾清宫和养心殿里的杂事,不管安排人端茶递水和伺候万岁爷的细活。”
吴雅想起佟嬷嬷一把年纪了,今儿才值了白班又要值夜班,她真怕老人家会加班过度而猝死,哪里有脸开口。
于是她只能怀着上坟的心情,跟着梁九功一道上夜班。
她如今是掌事宫女,皇帝在夜里一旦有泄欲的需求,她完全不需要自己上,只需要安排值夜的貌美宫女陪睡即可。
再说有梁九功这个大太监在,压根轮不到她发号施令。
可今晚皇帝却另有安排,他要连夜去巩华城。
巩华城是前明帝王北征及谒陵巡狩驻跸之所。
城内正中偏南设有行宫,康熙的陵寝尚未修缮完成,赫舍里皇后的梓宫,暂时安放在了巩华城。
吴雅不知道皇帝大半夜的抽什么风,要冒大雪去京郊昌平的巩华城。
她跟着梁九功,开始收拾皇帝微服出宫的物件。
如果说大种马康熙在变成情场浪子之前,曾经也为一人倾心,那人肯定就是赫舍里皇后。
听闻康熙和赫舍里皇后感觉甚笃,帝后的感情好得甚至让孝庄太后制定了一条宫规:皇帝每次在皇后坤宁宫最多只能连续逗留三日。
赫舍里皇后崩逝三年,皇帝去巩华城的次数竟然高达八十多次,平均一个月两次。
光是去年,皇帝就去巩华城祭奠皇后三十多次。
而且皇帝每回都要待满一整日,才会离开。
吴雅从未料到滥情的康熙帝年少时,竟也有深情的一面。
听闻皇后薨逝之时,康熙帝竟然打破了皇后梓宫安放于坤宁宫的宫廷规矩,将赫舍里氏的梓宫,安放在了他居住的乾清宫。
因此皇后赫舍里氏,是大清历史上唯一的皇后梓宫安放于皇帝寝宫乾清宫的皇后。
从梁九功细碎的提醒里,吴雅愕然听闻每年到太子生辰,皇帝白日里会笑着给太子过生辰,可到了夜里,就去巩华城祭奠皇后。
一日内悲喜交加,皇帝也不容易。
毕竟太子的生辰也是赫舍里皇后的忌日。
且赫舍里皇后生辰和忌日前后三日,皇帝绝对不会召嫔妃侍寝。
吴雅盲猜,皇帝该不会躲起来悄悄猛汉落泪吧?
他那样冷血无情的男人,估摸着把这一生的深情和柔情,统统献祭给赫舍里皇后一人,掉几滴眼泪,也算人之常情。
吴雅忍不住慨叹帝后情深,梁九功只笑而不语。
都说帝王无情,世间压根不存在帝王之爱。
尤其当今万岁爷,更是无情至极,他最忌讳的就是堕落于情爱。
帝王之爱,就像数九寒天里被刺骨冰水浇透的棉袄,穿上冷,脱了更冷。
万岁爷对皇后敬重多过爱慕,甚至可能只有敬重。
一个男人爱孩子,但并不一定爱孩子的母亲。
万岁爷最爱的是太子,毕竟太子是万岁爷亲自带在身边抚养的嫡子。
万岁爷来巩华城,其实躲清静才是首要的,毕竟这几日册立继后的风波,闹的人心烦意乱。
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梁九功将皇帝搀扶入一辆低调的宽敞的马车内。
待到梁九功猫着腰,从马车内出来的时候,吴雅瞧见梁九功朝着她招招手。
吴雅捏紧了手里的食盒,定了定神,这才入马车内伺候。
皇帝不喜铺张,今晚微服出宫,只带了她和梁九功,还有几名大内侍卫随行。
她都当奴才领导了,还是逃不开搬砖的厄运,端茶递水的细活,又落到了她头上。
吴雅紧张的攥紧手里的食盒子,猫着腰掀开了马车帘子。
浦一踏入马车内,她就看到皇帝正在昏暗烛火下,专心致志批阅奏折。
鼻息间充斥着浓烈的酒气,康熙帝不常喝烈酒,只偶尔心情烦闷的时候,才会浅饮几杯薄酒。
吴雅将食盒里的点心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挣扎片刻,就乖巧的跪坐在皇帝面前,脱掉龙靴,将龙足塞到了她的夹袄里侧,务必让龙足紧贴着她温暖的腹部。
此刻她心里已经问候了皇帝祖宗十八代。
眼下外头风饕雪虐,零下十几度,皇帝就知道折腾人,大半夜的疯跑,害她沦为人形暖脚工具人。
冰冷刺骨的龙足贴近她腹部之时,吴雅冷的一哆嗦,紧咬着牙关,就怕会忍不住从口中溢出难受的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