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十四章
房门自她身后,被陈恣一把关上了,偌大的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底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
桑意仰起头来,将目光落在陈恣身上,这才发觉,他似乎是刚刚才洗完澡的样子,黑发还半干,水珠正顺着少年桀骜的眉骨,往下滴落,却不知为何,莫名降低了一些,他在自己面前出现时的攻击性和防备性。
若隐若现的薄荷清香从他身上传来,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正握着,刚才她塞进门框里的那副画,以及那包种子。桑意长睫颤抖了好几下,倚着身后的门框,深吸了一口气,稍微缓解了自己紧张的情绪,这才张了张唇,向陈恣尽力解释:
“你……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睡觉的,我不知道,你还没睡。这副画和向日葵种子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是为了上次的事情,向你道歉。”
陈恣唇线微微抿起,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宣纸卡片画,长而密的黑睫,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那张卡片上,描绘了一副极有意境的小型水墨画,有山,有水,有月,左下角写了她的名字,右上角则用极其工整的毛笔字,写下了一句诗。
陈恣不由自主的,将那几个字读了出来:“人间何所以,观风与月舒。”
听到他读出这句诗,桑意有些高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抬起昏暗的灯光底下,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望向陈恣时笑了一下,如同星光点缀其间:
“虽然我还不明白,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如此气恼难过,但我想告诉你,人世间再大的事情,也必然有一种解法存在,就像看风看月看风景,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我爸经常这么告诉我。”
陈恣被她的笑容吸引,目光落在她嘴角旁的两个小小小梨涡上,这是他听到她,再次提起她的父亲来。与他深深厌恶着自己的父亲陈瀚海不同,桑意心里存在的父亲似乎对她影响极大,即使这个人早已逝去,仍然能将乐观,积极的阳光洒在她身上。
这种存在,是他身上所没有的,一如一轮会灼伤刺疼他的烈日,将他心底那块贫瘠而深重的伤疤,照得更加丑陋不堪。
桑意并没有等来陈恣任何话语的回应,他的沉默,令本就昏暗的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陈恣的情绪,时常令她琢磨不透,一如他眼底那块,任何人也触不到底的黑,所以她并不能确定,他愿不愿意收下,或者会不会喜欢她送出的这份礼物。桑意有些尴尬,收回了笑容,低着头攥紧手指,不敢再仰头多看他一眼。
陈恣那双黑棕色的眸子,冷冷俯视着她,兀然问出了一句令桑意意想不到,完全想不到的话来:“今天,你为什么要同意和白言川坐?”
桑意愣了一下,大脑有些没反应过来,抬头对上陈恣那双锐利的黑棕色眸子。
这不是班主任安排的吗?而且整个教室里也只剩下他的旁边,有一个没有人坐的空位了。
除非她真的选择去坐单人桌,但以她多年的转学经验判断,自己若是真的在班上坐了一个人的单人桌,她必然逃不过,会被班上人排挤的命运。
可陈恣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难道他关心心自己座位坐哪里,这件事情吗?
桑意张了张发白的唇,正欲回答他这个问题。陈恣的声音却已经在她耳边响了起来:“你可真会选同桌,你知道白言川是我初中三年,最讨厌的人吗?”最讨厌的人?莫非白言川是他的死对头?得知这个信息,令桑意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他们两个人,在桑意看起来,完全是截然不同,差别极大的两个人,一个张扬肆意,我行我素,一个风光霁月,清冷疏离。
难怪,桑意坐在座位上都总能感觉有什么隐隐的不对劲,胳膊两旁的气压,时不时有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感觉存在,令她胳膊上时不时觉得阵阵发凉。原来,这竞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这两个风云人物,关系真的很不好。
思及此,更令她在心底感叹起了自己的运气之差,怎么会那么凑巧,刚好被这样安排了座位,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坐。
可他们关系为什么差呢?在桑意看来,既然他们是初中同学的话,应当不至于会有什么过节大到这样的地步吧?于是她抬起头来,看向陈恣:“有没有可能,你们俩是有什么误会,毕竞都是同学,他人看起来,好像还不错…听了她这句话,陈恣却瞬间变了脸,语气变得更加不悦了起来,似乎还夹杂了几分愠怒,朝她冷冷说道:“你们两个正好都是我讨厌的人,你现在出去吧,我要睡觉了。”桑意虽然仍然不能够理解,自己是不是又莫名其妙的说错了什么话,让陈恣生气了?
但她还是识相的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转身迅速离开了他的房间。
房门在她身后被陈恣一把关上了,桑意却深呼了一口气,犹如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大步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毕竟不管陈恣有没有接受她的道歉,会不会在她离开后,立即把她的这份礼物扔进垃圾桶里,至少她心里的自责和愧疚都可以放下许多了,也不必再想着这件事,终于能够睡个好觉了。
房间内,半明半暗的灯光底下,陈恣吹完了头发,点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