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是不会主动联系段淮岸的,都是段淮岸主动找她。
出乎意料地,连续两个礼拜,段淮岸没让怀念过去和他过夜,而是每天给她发消息。
时间很诡异,凌晨四五点,半夜十二点。
消息的内容质朴无华,不是“我到家了”就是“我睡了”。
怀念没有回他消息。
怀念对段淮岸,没有窥探欲,没有分享欲,更没有和他聊天的欲望。
凌晨三点多。
机械手实验室里。
段淮岸摆弄着实验桌上的机械手,实验室大门猛地被人推开。
来人身上有着室外的寒气,他凑近段淮岸,问:“还没弄好?”
段淮岸拉过身后的椅子,脊背往椅背倾倒。他掏出手机,打开操控APP。
像是猜到他要干什么,迟径庭将实验室的灯关了,只留下靠门处的一盏灯。
光线昏昧,段淮岸漆黑额发垂在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长长的阴影,倦懒的面容,随着眼尾挑起的弧度,略显几分玩世不恭的桀骜。
他手里的手机亮着光,光亮捕捉着他指尖的动作,映射在面前的机械手上。
按一下。
机械手响起“滋滋”的机械声。
机械手食指抬起。
又按一下。
机械手举起两个手指。
“我操?”迟径庭震惊之余,问,“它只能受APP控制吗?我的意思是,机械手不是装在人身上的吗,能像我自己的手一样,自由操控吗?”
谈及专业领域,段淮岸不会吝啬言语:“手没了,但是控制手指的神经还在。机械手能通过检测手臂神经信号和肌肉信号来判断用户想要的动作。”
迟径庭:“意思就是说,机械手可以替代我自己的手,对吗?”
段淮岸淡淡地嗯了声。
迟径庭惊呼:“这手像咱们小时候看的铠甲勇士,动起来的电流声都好带感。”
段淮岸兴致乏乏,工作完成,他抓起一旁的手机。
手机上压着几张门票,他一并拿了过来。
是过几天机器人格斗大赛的门票。
段淮岸神态散漫,意味难辨。
迟径庭瞅到他手里的门票,凉声一笑,话里难掩冷嘲热讽:“我说你姑父也挺有意思的,非逼着你参加这比赛。之前两次比赛你不都是被你姑父逼着参加的吗?说实话我还是觉得高中时候参加比赛有意思,一大帮子人去观赛,多热闹。大学了大家都不在本地,人都凑不齐。”
“而且你最近还忙着机械手的事儿,居然还能挤出时间参加这个破比赛?”
“你怎么想的?”
迟径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段淮岸没有任何反应。
迟径庭睇向他。
光影将段淮岸的脸部线条勾勒得更锋利,他表情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迟径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段淮岸眼睫微动,收回思绪,“很晚了,收工睡觉。”
迟径庭是开车来的,段淮岸坐他的车回去。
夜深露浓,空气里氤氲着晚秋的潮湿。
信号灯灯光拉扯着诡谲的红,零星几滴雨砸了下来。
阒寂深夜,漫长的红灯等待时间里,段淮岸随意往外瞥了眼。
车窗外,是空荡的公交车车站。
隔着朦胧的雨雾,置于时光深处的褪色记忆甚嚣尘上,变得鲜活。
……
高二那年的八月下旬。
世界青少年机器人大赛锦标赛在南城拉开帷幕。
这是段淮岸第一次参加世界青少年机器人大赛,身边的参赛选手,无一例外都很紧张,唯独他神情淡淡,仿若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场外有许多给选手加油的亲友团。
段淮岸的亲友团是迟径庭等一众发小。
他们也和段淮岸一样,悠闲放松,靠着墙,吊儿郎当地问:“待会儿去哪儿庆祝?”
狂妄,嚣张,张扬,毫不收敛。
自然也收到不少鄙夷目光。
段淮岸懒得搭理他们,慢腾腾地收回目光,视线移到一半,陡然停住。
定格在人群中的某处。
他看见了怀念。
她和朋友们待一起。穿着水军领衬衣和同色系半身裙,清纯明媚。身边的人和她说话,她边回边笑,牵出嘴角的梨涡,像是两滴雨,直勾勾地砸进他无波无澜的眼里。
没有多余的时间看她,比赛裁判过来催促段淮岸。
段淮岸收回视线,抬脚走向参赛区。
漫长的比赛结束。
满场的喝彩声里,段淮岸拿了两个单项第一。
颁奖典礼结束,段淮岸匆忙下台。
现场混乱,嘈杂喧嚣,迟径庭扯着嗓子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回头。
迟径庭纳闷:“我们不是在这儿吗?他急着跑出去干嘛?”
室外不知何时下起雨了。
伴随雷鸣的瓢泼大雨。
迟径庭左右张望,很快在路边的公交车站找到了怀念。
她被雨淋湿,狼狈局促地站在公交车站内。风很大,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