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敢以身犯险入这宅院,定是心怀鬼胎,有备而来……”旁侧之人轻捋长须,妥协般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清,“也罢,我就与姑娘好好说一说。”
“那宋鸢本是贺家公子的一名女婢,与府上的马夫情投意忺,却遭到了贺逸行的横刀夺爱。”
“难以抵抗这位贺家公子的滔天权势,宋鸢姑娘便想着与马夫私奔而逃,岂料被府上的其余府奴告状在先……”
于此一顿,天师惋惜叹落一口气:“这后续之话,姑娘应能猜出个一二来。”
原是府邸婢女与马夫相爱不得善终之事,难怪她装作被宋鸢魂魄附体之态,与那贺家公子道得柔声细语,贺逸行会欣喜成那模样……
若她是宋鸢,定对这人恨之入骨,抱恨黄泉。
即便他是主子,被招魂归来,她定是要与这一世的主子玉石俱焚的。
“情意之事本应讲究个你情我愿,这贺逸行夺人所好,硬是困着宋鸢,其死后也不欲放过遗魂,真是害人不浅。”她不觉为宋鸢悼惜,心感这女婢还是莫被招魂来得好。
安息此生,来世再不入权贵之府。
天师闻言却感诧然,微扬眉眼,欲将眸中这刻意入府的女子再作打量:“姑娘来此,是为伸张正义,除恶扬善?”
眼底仅有的遗憾化为冷色,沈夜雪嫣然一笑,于铜镜前试戴起各式珠宝,与之缓声道:“可这般想,但不尽然……他若行侠仗义,好善乐施,我一样会杀。”
“上京城花月坊。”
她放落一只玉镯,又挑选了另一只,不食言地报出所归之处,剩下的,再不愿细说。
“姑娘是花月坊的人?”岂料天师微不可察般一怔,蹙眉凝思片刻,犹豫未定地轻问,“那姑娘可知,一位名唤阿雪的女子?”
手中玉镯摔落而下,她猛然转眸,若微凝眉。
“你说什么?”
此称呼她熟悉不过,唯有那冷艳若雪中寒梅之影会如是而唤,怎会……
怎会从他人口中听得……
莫非那人还活着?
可中了花月散之毒的人,如何能侥幸存活。
公子研制此毒,便是不让中毒之人有上一丝生还之机,所谓服花月散者,必死无疑。
天师思索几念,又将话语避了开,回得无足轻重:“估摸着皆是梦中呓语,当不得真……是我唐突了。”
“你说清楚,是何人唤的此名?”
她霍然起身,总觉着眼前老者定然知晓些什么,连忙就此追问。
有些懊悔问了这一言,那天师自然而然地环顾起此间婚房,轻然一清嗓:“姑娘瞒不了太久,还是先想想几时动手为妙。”
这行着招魂之术的罪魁祸首分明在逃避问语,沈夜雪本想问个彻底,又觉他言说有理。
现下灭口贺逸行最为要紧。
她转念一想,就想出了丝许端倪。
还魂一术是为虚假,日复一日,遥遥无期,此骗术终会有瞒不住之时,这一弄虚作假的天师如何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
“倘若未曾遇到我,所应的招魂期限在即,你当作何隐瞒?”
然问出口的一瞬,她顿时如梦初醒。
才觉这老者是在等她来破此局……
“你在等我?”她蓦然一愣,愈发不可思议,只感幕后有一人在掌控着眼前局势。
沈夜雪作势想上前逼问,玉饰中的匕刃已出鞘一半,忽见倒于床榻上的俏丽身影缓缓坐起了身,揉着睡眼浅观四周。
“头好晕啊……我怎会在这婚房里?”锦月百思莫解,直望窗前伫立着的明媚娇姿。
瞧另一姑娘已然清醒,后话不便多说,天师恭然一拜,轻甩拂尘便扬长而去。
“二位姑且歇息,贫道先退下了。”
要究此因不急于一时,沈夜雪回眸轻瞥,见身后丫头一脸迷惘,便思忖着该怎般从头说起。
“总而言之,趁明日大婚忙碌之时,你去与无樾里应外合,将这宅院的侍卫搞定,剩下的就交由我来。”
“什么?”锦月瞬间一滞,怀疑听错了话,“你要和谁成婚?”
她悠然浅笑,不慌不忙地打消着其念想:“儿戏而已,虚情假意,切莫当真。”
眉间惊色霎时舒缓,锦月深知已身处贺逸行所居的府宅,多半能猜出所遇情形,万幸自己依旧安然无事。
沈夜雪忆着天师所道因果,思来想去,觉那宋鸢还真是自讨无趣:“为何一身份卑贱的婢女,放着这样的富贵荣华不要,放着贺逸行的一片痴情不理,非要与一马夫苟且私奔呢?”
“兴许是这婢女未开窍。”寥寥几语便已了然缘由,锦月亦是困惑,感慨故事中的婢女太过痴傻。
“若是我啊,定将贺逸行迷得神魂颠倒,将他的所有财富据为己有,过上舒坦的日子,才不会自找苦吃,还搭进了性命。”
“我也觉着不可理喻……”疑惑如同雾气蒙上了心,她随然一挥,将些许缥缈雾霭挥了散。
“罢了,不想了,还是想想明日的大婚吧。”
世间最是虚无之物,莫过于情爱。
来去无踪地不可相触,可有痴男怨女为之沉沦,丢了性命,也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