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不做妾
兰芙跌在地上,额头撞上桌角,尖锐的疼痛如利器在骨头里钻孔,莫大的痛楚与委屈交织,眼角顷刻沁出泪光。她怕极了被他这般粗暴对待。
幽暗光影被玄色衣角挡死,她只能见他那张阴鸷的脸沉沉压下,周遭冷凝僵滞,给她一种要被虎狼扒皮拆骨的错觉。
她脚跟蹬地,惊惧挪移,几近钻入桌子底下。祁明昀对她的闪躲之举极为不悦,掐起她的脖颈往身前拖。
兰芙憋胀得满脸通红,颈间被大力缠绕,如遭铁锁死绞,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淋漓往下淌。
温热滴在祁明昀手背,融碎了他眼前的恍惚,思绪齐齐连接,他果断放开手。
兰芙呼上一口气,双肘撑地,急烈咳喘,待胸口恢复平缓,她哽咽大哭。
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对她,他凭什么这样折磨她。祁明昀听着那哭声抽抽噎噎,尾音起伏哽咽,如带着一排细软的尖刺扎进他心头,疼倒是不疼,只觉有一股躁痒盘桓缭绕。他一如既往被她的哭声搅软了铁石般的心肠,缓缓屈膝,蹲在她身前,面色仍冷傲逼人。兰芙牙关颤栗,如被恶鬼环视,怕他那只手会再次朝她扬下,企图侧身爬出他的围堵。
祁明昀稳稳按住她抖成浪般的双肩,凝视她似染了绯墨的眼尾,用粗粝的指腹刮蹭蓄在她眼眶的莹润泪珠,声色平缓且厚重:“我可有与你说过,别同我撂脸子。”兰芙只觉眼眶麻痒难耐,又没胆子打落他的手,埋着头轻吭一声:“我不做妾,死都不做。”
这番情形下,说错了一句话,怕是又会惹来一场疾风骤雨,故而她不敢直言无讳,埋怨他有妻妾,而是旁敲侧击试探,道出一句她不做妾。
“我方才可有让他们喊你夫人?”
祁明昀皱眉,不知她到底在闹些什么。
兰芙自是不稀罕他给的名分,她只是觉得,凭什么他能妻妾在侧,潇洒快活,却要来束缚她的自由,不准她过自己的日子。
她不甘心。
与他同塌而眠,除了往日的抗拒与恐惧,也多了丝恶心。
“他们喊过多少人夫人?旁人有的,我不要。"许是察觉到他话中的软和之态,她试图出言恃靠。此话一出,她那点褴褛的心思瞬间暴露无遗。祁明昀微哂。
她倒是半分也未改从前的倔强与蛮横,将他信口扯的一句话记了这么久。可只要这耍性子的源头不是为了抗拒躲避他,他皆能如风过耳,一一容忍。
他修长的指尖划过她湿润的面颊,直起腰身,冷冷丢下一句:“除了你,没有旁人。”
兰芙诧异睁眸,湿漉睫翼如沾水芙渠,湿润黏腻,浅浅眨动几下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自己起来,为我磨墨。"祁明昀不给她怔神思虑的机会,抬手掀开了一旁的帘子,走进临设的书房,排排堆积成册的奏折赫然在目。
一间隔出来的书房狭隘简朴,壁上连副山水字画也不挂,更遑论古董至宝,玉砚檀桌,仿佛是刻意素气到不忍打乱房中原本的布置与摆设。
他本是有一间书房的,其间宽敞清贵,典雅华美,可在那里呆上几夜,头疾发作更甚,从那之后,他索性命人将东西移到他睡的房中去,至少与熟悉之景作伴,能缓解几分头痛。
兰芙跟着他进了书房,举目四望间,他已掀开袍角,端正坐下,手中在翻阅一道竹折。她站着不动,被他眼神一凛,才即刻抽出砚台与墨块,挽起衣袖,注水磨墨。灯火明亮,风动纱帘,难得恬静清幽,四下静得只能听到两道交融的呼吸声。祁明昀看得入神,时不时蘸墨勾点留字,反复阅看,仿若看不见身旁的人。兰芙倒是窃喜他无视自己,揉着酸痛的腕子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揣着一腔不能与他言明的心思,待觊到空闲之机,便暗暗在脑海描绘府上的路线。
“你如今认识多少字了?"祁明昀并未抬眼,淡淡朝她递去一句话。
兰芙做贼心虚,生怕被他洞悉到心底的盘算,吓得揪回神思,期期艾艾道:“认识、认识很多。”“会写多少?”
“认得的都会写。”
“谁教你的?”
兰芙顿了顿,眸底一黯,这些年她同许多读书人求过学,说起写字,高晏还握着她的手教过她呢。她深知自是不能与他一五一十地说,只能道:“自己对着书上学的。”
祁明昀颔首,睨了一眼桌角压着的笺纸,“将这张纸写满,拿与我看。若是有一个字不满意,你便去外头站一个时辰。”
他要将她留在身边,她必然得先精通文墨诗韵,若还是那个粗鄙愚昧的野丫头,会失了他的脸面。从低贱如草的鹰犬到万人朝拜的南齐之主,他用了十二年,往日那方暗无天日的深潭,他爬起来了,便再也不想回想。
如今,千人万人奉他为新主,他穿着十二章纹华服,踏上俯仰众生的白玉长阶,令他勾起以往奴颜婢膝生涯的任何人事,他杀得杀,毁得毁,绝不容许一丝污点沾在脚下的青云之路上。
包括她,他要她学会高门礼节,精通琴棋书画,再给她一个光鲜身份,待铸起虚伪的面皮后,才能衬得他们门楣相配。
兰芙知他性情古怪得很,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