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终要与好友天各一方的不舍,多种滋味五味杂陈堆积在心头。姜憬手背滴满密密麻麻的泪,泪水越擦越堵不住“好,谢谢你阿芙。”
到了药铺,坐堂郎中去了旁人家中看诊,几个伙计去了莲花村收药草,只留一个小学徒在店里奔忙。抓药的人太多,小伙子又是个手脚不麻利的,几两药称个半日,惹来一派怨声载道。
兰芙拉着姜憬百无聊赖地在药铺里等。
姜憬说除了想拿点擦伤药,近来还有些腹痛,疼起来昏天黑地,痉挛难耐,想等坐堂的郎中回来替她号脉看诊。等了近半个时辰,郎中终于背着药箱回来,替姜憬号了脉,说她是常年进食不畅,得了胃疾,正边问她旁的症状,边提笔写药方。
街上人群熙攘,忽而窜出一辆窄小的马车,马车上的人掀开帘子张望,倒把在窗前等候的兰芙吓了一跳。“那不是小五吗?他回杜陵了?”
她遥遥一指,姜憬也惊乍出声。
姜憬一时走不开,兰芙便道先过去看看小五,问问他的伤势。马车依旧停在原地,暂时不见要走的迹象,她穿过排排摊铺,走到马车旁,拍打着车壁。
“小五,你回来了?!”
董小五掀开帘子,见居然是兰芙,心底的茫然与惆怅散去,轻朗大笑:“芙娘……竞是你?”
少年清秀疏朗的面庞被病疼折磨得枯瘦憔悴,笑意中尽是牵强,唯剩眼底倔强的明澈。
“你的伤好些了吗?“车壁太高,兰芙只能踮起脚,目光在他浑身上下来回逡巡,“那日我想去看你,却得知你被接去了舅舅家,如今可还好?你今日是独自回来的?”董小五望着自己那条伤腿,眉眼垂敛,抿了抿淡白的嘴唇,艰涩开口:“我往后怕是不能同你们上山了,我这条腿走不了路了。可养了这许多日,也不欲再叨扰舅舅,舅舅只好雇了马车送我们回来,爹娘为给我治伤,当了家里的东西,眼下去了当铺赎,我在此等候。”“你、你的腿……”
兰芙在车底看不清他全貌,见他上半身安然无恙,还以为并无大碍,可没想到……
她死死咬着唇瓣,喉中渐渐厚哑。
董小五反而在安慰她,嘴角溢出并不欢颜的苦笑。兰芙看在眼底,温热在眼眶里打转,村里人都夸他古道热心,为人和善,干起活来吃苦耐劳,将来定会有出息,可他正大好年纪,一条腿就这样没了…“我没事。”
董小五见兰芙红了眼,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是自己运气不好,命该如此,又能怨得了谁。他在兰芙面前竭力露笑:“芙娘,你别哭了,幸亏我运气好,捡回一条命,如今还能吃能睡的。早知如此,就不贪那两捆柴了,该早些去找你们一同下山的。”兰芙蓦然凝眸,顾不上那滴泪失了控制落在唇角,呢喃问他:“你、你是在与我们分开后去捆柴之时失足落崖的?”
董小五点头,却并未察觉出其中不对劲,思及当时情形,仍兀自深深后悔。
“与你们分开后,我与齐大哥去山中深处捆柴,我见坡上的草木枝叶繁茂,想跃上坡去捆那簇灌木,可上坡之时脚底的石块松动,就这样滑了下去。听救起我的樵夫说,我掉在了潭里,还被石头压着,若非有人刻意经过,等闲发现不了,还好我命大。”
他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还能再次见到你。”他自然以为自己失足摔下山崖后,齐大哥他们定是去找过他,奈何潭口狭隘偏僻,加之树木葱郁,最终无果而返,恰好被从那处经过的老樵夫寻到。
可兰芙浑不知情,她因祁明昀的一句话,深信小五是突有急事独自返回,下山途中才遭不幸。
“可……“她手足无措,宛如被一团乱线障了目、捂了耳,一个个与她的认知背道而驰的字音无端闯入脑海,搅得她心乱如麻。
“可你不是说想起家中有事,决定独自下山……“她越说越急,不知该信谁的话,竟有些慌不择言,腹中的话语如鲠在喉。
“我从未与你们说过会独自下山啊。”
兰芙不可置信,再次问他:“当真没这回事吗?”董小五沉沉摇头,再表否认。他机灵通透,听兰芙这一问,隐约也能猜到她这番话从何而来了。齐大哥为何要对她们说他已独自下山了呢?他落崖时,齐大哥分明就站在他身后,不可能没看见。兰芙抽着嘶哑的声色,深深陷入疑虑,似在自言自语:“那我表哥……他为何要这样说?”
他与小五一道同行,就算深山草木繁多,遮蔽视线,不曾察觉小五落崖,那汇合时也该与她们说不见了人啊,若是说了,她们也好及时去寻小五,或许他那条腿就能保住。
可表哥为何会说出那番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说小五是先行下山了呢?
若他分明就是目睹经过,却还刻意与她这样说,那…她不信表哥会骗她。
可多年的友谊也让她对董小五的话深信不疑。刹那间,巨大困惑如猛兽向她反扑而来,背后藏着的真相化作千万根绳丝勾绕着她的心,她迫不及待想去捋清这条蜿蜒缠绕的线。
董小五心底透彻如明镜,可他低头沉默不言。芙娘对他表哥有意,有些事就不能由他来说。发觉爹娘约莫也快出来了,他望向兰芙,目光涩暗,嘴角却仍扯起浅涡:“芙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