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九十二章

黑夜逐渐下压，夺走白昼的亮色。还没到下午五点，天空已经开始变得暗几。

此时的风比先前平静了不少，耳边不再有气流呼啸，衬得街道静谧无声，几乎可以听见雪落的轻响。这种时候，脚步声就很明显了。踩在雪地的吱呀吱呀，两个人的,交错在一起，形成别样的节奏。及川瞥了她一眼，藏在口袋里的手捏了捏。指尖冷得发颤，脸部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冻到几近麻木。

与此同时，心跳吵人，胸腔炽热。

太冲动了。

其实不该这么说的。

他眼眸低垂，配合优的脚步行走，没有再说一句话。但及川彻并不后悔，反而还算放松，甚至有余裕去注意身边人的反应一一女孩头顶的帽子已经挂上一层晶莹的雪，步伐仍然平稳，从他的视角看不见对方的表情。终于，一片寂寥之中，她先一步开口，话语缓慢而清晰：“这种事情，最开始就可以告诉我啊。”

语气有点别扭，好像在埋怨，却又不是真的不满。“及川前辈，我不擅长去猜……不直接讲的话，我可能会注意不到，"她仔细地解释着，“所以，你要说出来。”

“。……"及川挑眉，话语听不出情绪，也没有抱有期待，只是随口问，“那，如果我说了，你会答应吗？”

女孩的回答不带丝毫犹豫：“会。”

简单的音节，让及川不自主看向她。

她语气如此笃定，步频丝毫没有变化，像是说出什么常识一样，自然地给出了答案。好像对于小优来说，这并不郑重，并不需要反复确认，而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会答应。”

女孩又重复一遍，抬眼看向他，在确认及川有没有听到。视线连接。

从脑海中闪过的怀疑与不信任，在对视的刹那被尽数抹消。她会答应。会在他感到寂寞，需要人说话的时候，陪他。………嗯，"及川彻扬起的嘴角埋在围巾里，眼中的情绪却没办法全部隐藏，暖意在心中流淌，他说，“我记住了。”

“噢。“优应了一声，先一步撤走目光，低头看路。真是的……

现在已经分不清楚是谁在陪谁了啊。

本来只是想找个借口送她过去，或者说，只是想摆脱被她随意安排行程而已。可是在话语出口之后，在被触碰到心底柔软的地方后，他才逐渐意识到，那句"寂寞死了"其实并不只是随口的一句谎言。更像是他一直难以说出口，不知道怎样去表达，只能自我消化的真实想法。及川彻本以为自己是个可以耐得住寂寞的人。的确，他大多数时候都足够稳定，足够平和，因为他的生活也一直规律而平静，很少会被打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在情感方面可以自给自足的人。他也需要向其他人汲取能量，需要亲人和朋友固定份额的陪伴，甚至，对这方面的需求量相当高。及川川彻其实从未真正面对过寂寞，从未置身过真正陌生的环境，所以在面对类似的情境时，他也会无措。最近的忙碌十分规律，也就显得这次的临时休假安静到突兀，犹如演唱会散场效应。

家人恰巧不在，他也没有去社团找小岩他们。空荡荡的房子悄无声息，外面风雪交加，从窗户缝挤进冷气。好像他在一时之间被世界给抛弃了一样，让人不由得感到焦躁与心慌。也正是因此，他才放弃了速食食物，出来想寻找一份烟火气。随便是哪里，随便是谁都好，就是不要一个人在家。还好，遇到了她。

于是，那点微小到连及川彻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寂寞，被她捧在手心，看在眼中，放在心口捂热。

只要好好说出来，就可以陪伴，可以在你身边。…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份纵容。

“…到了，”女孩减缓脚步，停下，转过身，“那我进去了。”“好。"少年目光温和，带着浅淡的笑意，向后退两步，对她摆摆手，注视着她走入墓园，身影从视线中消失。

没办法啊……这次大概要食言了。

大

优踏过新雪，走到熟悉的位置，小心心地将花束放好，又向前迈一步，从口袋里拿出柔软的毛巾，弯下腰，擦拭石碑上的灰尘。天空昏暗，放眼望去，周遭是一片深蓝色的阴影。墓园无比寂静，除了她之外，再无任何生机。优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十分安心。雪一片一片落下，为石碑顶部蒙上一层洁白。女孩摘下帽子，抬头看向天空，呼出一口白雾。人们都说，石碑是死者的身体，那么她也想跟爸爸妈妈一起去感受这场雪。

就像小时候一起出去玩，一起走过无数地方一样。他们会牵着她的手，把她放在中间的位置，雨也好，雪也好，阳光也好，落在一家人身上的分量总是一样。

优低敛眼眸，声音轻缓。

“爸爸，妈妈……”

“结婚纪念日快乐。”

“我很想念你们，每一天都是。”

像是自语，又像是对话。

女孩的语气平静而柔软。这种时候，她完全抛弃了在其他人面前成熟的模样，变得更像一个孩子。一个还可以偶尔缠着父母撒娇，可以肆无忌惮地欢笑与哭泣的孩子，赖在爸爸妈妈身边，跟他们讲述生活中无聊的小事。“…今年的冬天很冷，但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