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碍于赵祯私底下流露出的话风十分强硬,现在都只能当哑巴不吱声。
赵昕多少能猜到这些人的想法,无非是想在改革中磨洋工使绊子,等着改革碰壁沉底,锐气尽丧,再出来装理中客,说一通祖宗之法不可变。
都其心可诛,只不过他现在还没功夫搭理。
赵昕再看向那些目光难掩惊诧的红袍官们,但凡视线相接,俱是忙不迭低下头去,好似他的目光中淬了剧毒。
至于更远的青袍绿袍,赵昕就看不清了,不过这些个官目前也不能对局势造成什么影响,晾着得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了已经被他说得惶惶不安的红袍官身上,缓缓道:“卿家此时站的地方是紫宸殿,上头坐着的是万方之主的官家,是君父。
“本王是官家之子,将来还会是太子。而国家者,是国亦家也。
“君父要本王坐朝理事,好比家主让儿子协理庶务。
“怎么,仅仅是因为本王年幼,就处置不得?还是尔欺我年幼,并不把本王放在眼中,认为本王不配管你们?也不将君父放在眼中?亦或者是……”
赵昕脸彻底冷了下来,目光森寒,仿佛猛兽露出了獠牙,欲要择人而噬:“你们沆瀣一气……”
吕夷简是领教过赵昕怼人功力的,不敢再让赵昕把话说下去,抢先道:“豫王至性仁孝,好学不倦,坐朝理事,实乃顺天应人之举,圣明无过于官家。”
至于多一个太子坐朝理事让君权进一步加强之事还是往后稍稍,总不能让豫王把那句尔等皆藐视皇家的话给说出来吧。
说到底这是官家自己乐意放权给儿子,他们不好拧着干。
作为宰相,他讨厌这些个看不清形势,一味卖直邀名的官员。
但大家同朝为官,属于是一个锅搅马勺的队友,平常互有磕绊,真出了事还是要拉扯一把的。
在他的带动下,绝大部分朝臣还是稀稀拉拉行了礼,算是捏着鼻子认下自己头上又多了赵昕这么一位有实权的领导。
可谁曾想到,那出言反驳之人是麻绳穿豆腐,实在拎不起。
眼看着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他却梗着涨得通红的脖子说道:“大王谬矣,臣闻天子唯有国事,无有家事!”
赵昕突然觉得自己脚有点痒,想踹人。
本朝历代君王都优容文臣,就优容出这些个玩意?
你怎么不去对汉唐的太子说你们不能掌握实权,只能做吉祥物呢?
放权给你们放久了,就当这权力是自己的了?
现在可是封建皇权时代,你个老小子真不识得大小王啊。
赵昕给坐在上首的赵祯递了个眼神,意思是我的事已经干完了,接下来这个回合交给你。
但戏还是做足了的,佯装愤怒狠狠一摔衣袖,哼哧哼哧爬回了椅子上,鼻孔朝天。
赵祯大概齐能猜到宝贝儿子的愤怒是装的,但他自己的愤怒却是真的。
朝臣们的意思他明白,卡着不给最兴来权力,无非是怕重演前朝故事,父子相争,兄弟阋墙。
但他想到的却是自己少年即位,身边却没有可以使唤的人手,可以信重依赖的大臣。
孤苦无依,小心翼翼。
所有人都听章献太后的话,把他这个官家当成了移动图章。
纵观古今,何曾有二十四岁才亲政的天子!
他吃过的苦头,受过的罪,不愿意让儿子再经历一遍。
还有他也相信他的最兴来绝不会做出弑父杀君的忤逆之事。
这孩子是个天生的帝王不假,但却是是个要面子的,顶天了不过效唐太宗旧事。
而且若是最兴来坐他这个位置,定然会比他做得好。
即便是寻常人家有了天才儿子也是想着将他全力培养成才,好出人头地,支立门户,兴盛家族。
结果在帝王之家却要求被反着来,真是岂有此理!
最兴来说得没错,这些个大头巾的话信十分之一都有多。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赵祯仅仅是不言不语坐在那,气势威压就要胜过咋咋呼呼的赵昕数倍不止。
赵昕眼睁睁看着那个官员的脸色从赤红一点点褪为了惨白,齿关还在咯噔作响。
这是被吓着了。
人还没跪下就是最后的倔强。
赵昕背对着赵祯,看不到他无良爹此时脸上的神情如何,但仅听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爱卿说天家无私事?行,朕也姑且认了这个天家无私事。
“那么依爱卿之言,朕当如何安顿太子呢?”
章得象想出班奏对挡一挡了。
这是个陷阱题,比豫王要高明得多的陷阱题。
这题不能答,只能伏地请罪!
不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些个只会喷人的台谏笨蛋根本意识不到。
吕夷简和晏殊一左一右拉住了他。
既然官家心里有火,那撒出去就好了,万不可为了此等蠢物让官家迁怒到他们这些宰执身上来。
章得象只得站在原地,听着那蠢物强项奏对:“臣以为…”
“呵,臣以为?你还知道你是下臣,朕是官家?”赵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