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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醒来后发现,她是枕着他手臂睡的。睡梦中,她本能地往他怀里靠,而他侧卧着,一手给她枕着,一手抱着她,十分亲昵。
她羞涩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她一动,他就醒了。他睁开无辜的大眼,水汪汪湿漉漉的,瞳仁又那么黑亮,雪山湖泊里冰沁着的黑曜石般。那对眼睛,漂亮得令她想去亲吻。但她只是匆忙错开了视线。
“嗳,小章鱼。”他挠了把乱蓬蓬的头发,腆着脸叫她。
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天蓝丝绒睡衣,没有穿内衣,此刻脸烧得通红,她一把抢过被子盖在胸前,才说:“你干嘛跑来我这里睡!”
他很委屈:“可是我没有碰你。我对你一点坏心都没有!我只是抱着你睡啊……我觉得,你和我都那么孤单,渴望拥抱。”
章消玉有点生气,赶他:“出去!”
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自己卧室去了。
等到俩人在慕骄阳的治疗室碰面时,俩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奇奇怪怪的。
章消玉觉得很别扭。
慕骄阳看了俩人一眼,心下了然,淡淡道:“消玉,其实你很早前就和艾力相处过了。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章消玉看艾力一眼,咬了咬唇没说话。他的确给她熟悉感,她恍惚想起,他第一次对她说:“Call me Alex”时的情景,那会儿,她好像还调侃他好像年轻了好几岁。原来,那个人是艾力,她和他相处,他拥抱她,亲吻她,要她陪他玩儿,一起看搞笑的电影,去游乐园玩,被他拽着一起坐云霄飞车,可是他叫得比她还要大声。原来,那个是艾力……
艾力很好,他连亲吻都很克制,从来没有越界,他给了她一场青涩的初恋爱。
想到这些,章消玉眼睛红了。
艾力慌了,连忙给她揉眼睛,“别哭,小玉别哭。是不是我令你讨厌了,我走好不好?我让安安回来。”
“没有,”她说,“我没有讨厌你。你是那么好。”
但艾力听不见了,他闭起眼睛,让文安伦出来了。在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过后,一直沉睡不愿醒来的文安伦被艾力从他身体里的那间“睡房”里踢了出来。他回到身体里的“大客厅”——即光亮处,然后他出来了。
“小玉?”他迷迷惘惘,并未完全清醒。
慕骄阳只看了一眼,已经得出判断:“安伦,你还能记得多少?”
他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慕骄阳分析:他还是不愿意记起妈妈曾经遭受过的伤害。
“你妈妈什么时候去世?”慕骄阳问。
“在我十二岁时。她得了重病,在家中睡过去,再没有醒来。”文安伦答。
慕骄阳挑眉。他早已让国际刑警给出文安伦的详细档案,她妈妈是被人刺死在廉价租房里的。这一点和文安伦的说辞不符,看来他妈妈的死给他很大刺激,绝没有那么简单。
慕骄阳把电脑打开,然后说:“安伦,这是我记录下的24小时内的你的视频。另一个你出来了,你过来。”
章消玉牵着他手,带他到电脑前,说:“别怕。我陪着你。”
他回望她,脸有点红,眼睛闪烁,绵绵情意里带了一丝腼腆,那一刻,他和艾力很相像。
慕骄阳当然也注意到了,但没有说出来。
文安伦看到了视频里的自己——一个拥有自己的样貌,但神情、动作、甚至连声音都完全不是他的人。尤其是“他”的眼睛,那么清亮,通透得令人动容,像泉水一样清澈。这个人,绝不可能是自己。他一眼就明白过来。
他手紧捏大腿,甚至感到痛了,还是没有松开。章消玉把他另一只手也握着,说:“放松,安安。”
原本他还能面对,但听到自己在催眠中说出艾力会出现的原因是因为——妈妈是妓/女,他看到了妈妈遭受的性暴力所以他晕厥了过去,再醒来,那个只有8岁的小男孩变作了小艾力。
文安伦无法承受真相,他可以接受自己人格解体,可以接受艾力,但不能接受那段被自己刻意掩埋的真相!
“啊!”一声,他猛地抱住了头,蹲了下来。
章消玉慌乱失措,她想抱住他,但被慕骄阳阻止。
“这个时候,别和他有身体接触,那会加深他的‘受伤害’意识。”慕骄阳说。
慕骄阳正要给他做脱敏治疗,但门突然被敲响。
慕骄阳一怔,文安伦已经抬起头来,一对眼睛清透无比,闪着动人的泪花,一滴泪从他眼底落下,与左眼下那颗小泪痣一样动人。
“小力,你没事吧?”章消玉已经明白过来,文安伦再度逃避回身体里了。
她将他拉起,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轻声说:“我就是为了安安不要再难过才被创造出来的。我情感上的忍痛能力要比他更强。”
“但也更痛苦。你会比他感到更痛苦。因为你代他承受了世间一切的恶意。”慕骄阳说。
章消玉心疼得不得了,只好握着他一双手,说:“不怕,以后有我陪你。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好与坏,我都陪着你。”
门被推开,助理带着邢星进来。
慕骄阳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