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布鲁克登门拜访,彼时我正在给房东做早餐,手上沾满了沙拉酱,任何事情控制不好力度都会酿成大祸。由于我还挺中意这位大言不惭性格直爽的糟老头,所以给他也做了一份。
“万分感谢,布朗太太,您今天的气色不错!”他向我鞠了一躬,语调揶揄,斜着眼明目张胆地调侃伊实梅尔?布朗先生。
我拉开椅子刚要坐下,被人踢了一脚,我痛叫一声,伊实抬手说sorry,下一秒布鲁克和我发出了一样的惨叫。
“管好你的老舌头。”伊实不客气地说。
他们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谁也不比谁高档,摆在橱窗里也是挨在一块做同样的动作,只不过伊实更气宇轩昂些,而布鲁克因为年龄失去了一部分精力所以用油嘴滑舌弥补。
餐桌上布鲁克邀请伊实去钓鱼,他找了块好地,啤酒也准备好了,钓鱼工具在他开来的车上,把伊实可能拒绝的理由全都扼杀在摇篮里。伊实对钓鱼的兴致并不高,但据布鲁克宣称,这家伙受鱼喜欢,就算是喝了烈性酒坐在岸边睡觉,魂不着调地空握一根鱼竿,鱼儿还是老往他那边跑。
见伊实并未表态,布鲁克看了看我,提议把我也带上。我惊恐,本人也就在菜市场用杆子戳过鱼,没钓过那玩意儿。
果然伊实也这么认为:“她去干什么?当鱼饵?”
布鲁克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呢?”
“……”
于是被消遣成鱼饲料的我也上了车,来到一面湖上接受鱼腥味的腌制。他们一人一个折叠椅,隔着五米的距离,分两边钓鱼,而我坐在后备箱,晃着双腿,掌管一团还在蠕动的沙蚕。
我丝毫无法理解钓鱼这项运动的乐趣所在,但不失为一种杀时间的有效方式。这辈子我都没有机会碰到鱼竿的,在我的家乡,早有人用一张大渔网捕捞起了所有水域里的鱼。
真有意思,我随便走进哪家餐厅都能够吃到想吃的鱼,但永远无法为自己钓上一条鱼。
布鲁克朝我招手,我带着他的鱼饵走过去,发现一旁的伊实将脖子缩进衣领里,淹没了半张脸睡着了。
“一向如此。”布鲁克解释道,一边收钩换鱼饵,一边说:“现在你去抢他的鱼竿,他也不会有反应。”
地上散落几罐被压扁的啤酒罐,我悄声问:“这是喝醉了?”
“不,他酒量好得很,但睡相差。”布鲁克说。
“……”
既然如此,我也不算趁人之危,顶多是合理继承衣钵。我绕开啤酒罐挪过去,蹲在伊实膝下,仰着头观察了一阵。
他的眉头夹的很紧,看上去不是一场好梦。他用一只手把鱼竿压在腿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垂放,由于充血,白皙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我盯着他的手,像盯着一颗成熟的红苹果,突然想尝一口,所以伸出手去摘了。
我碰了碰空气,在他的手背外徘徊,欲近又止,从他的掌下划过,轻轻握住了他的食指。瞬息间,我的手被反抓过去,像是有人从我背后开了一枪,强大的冲击力让我向前扑去,最终落在一个鼓声轰鸣的怀抱里,那是我的心跳。
“上钩了。”他在我耳边说。
我正愣神,半跪在地上,茫然地抬起脸,可下一秒他又将我推开,我栽在地上,听清他的声音,原来是:“鱼上钩了!”
伊实动作熟稔地收线,分明活跃得很,我恍然大悟:“你没睡!”
他转过头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谁说我睡了。”
这时布鲁克邪恶地放声大笑,笑声顺着鱼竿令水面波澜荡漾,我这才明白被贼人偷去了智慧是件多么丢人的事。
我干脆躺在地上,双手掩面,谁也不想理,现在把我放进桶里让即将死掉的鳕鱼安慰我也不能挽回我失去的面子。
伊实拎着竿子从我身上跨过,倒是贴心地没有踩到我,对布鲁克说:“你犯的,你哄。”
“什么?”
“她哭起来可了不得。”
“真的吗?有那么可怕?”
“你看过就知道了。”
“……”我捂住眼睛就捂不住耳朵,听他们一人一句编排我,我连穷凶极恶的反驳话也说不出来。
布鲁克蹲下来戳我,我坚决一动不动。
“你平时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布鲁克虚心请教。
“给她咬或者抓什么东西。”伊实说得好像很有经验,一副前辈口吻。
布鲁克小声咕哝些有的没的,过了一会儿才好声好气地对我说道:“嘿,孩子,听着,我同意你和伊实的亲事了,给你一栋房子当嫁妆,我希望我们以后还能愉快地——呃!”他后面的话被伊实一个锁喉塞回了肚子里。
“脑子糊涂了你!别见着谁就给我卖了!”伊实指着布鲁克的脸厉声说道。
我来了兴趣,撑起胳膊肘坐起来看。天老爷,布鲁克哪里是伊实的对手,脸被勒的通红,使劲拍打他的胳膊求放过,还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一出声就是顶嘴。
“你不答应?!你还能不答应?!是你神经出差错了吧!”布鲁克按摩着脖子嚷道。
伊实脸上大写着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