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下时已是黄昏时分。
裴萝伸手,有雨滴打在手上,小小的,晶莹的一点点微湿。
想起裴云庭,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里了,可有停下歇脚。
毕竟老两口年纪大了,出行在外不比年轻人,此次出行也是为了来看她一眼,裴云庭尚在婚假中,也就跟着一路护送而去,如此让她能安心。
裴萝仍立在雨中,秋雨绵绵。
竹韵过来给裴萝打伞:“王妃,天凉了,还是回屋吧!”
远处有人走来,是王府的管家通叔。通叔快步至裴萝面前,声音很低,禀报道:“王妃,都大人来了。”
都瑾。
裴萝收回手:“去请。”
过来会客室,背对着门口的中年人听见声音,转过身,取下头上戴的的黑色兜帽,兜帽落了雨,泛着光。男人双目凄然,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与裴萝前些日子见过的御史大人仿佛判若两人。
见裴萝过来快步上前,还未说话,都瑾眼里已有了层薄泪,裴萝对他恭敬行礼,道了一声:“都大人。”
“王妃在上。”都瑾回礼,开门见山道,“此次冒昧来访,是想请您高抬贵手,去求求皇上开恩放过我家若若,我保证带她过来赔罪,以后一定看好她,绝对不会再放出来!”
已有了苦苦哀求的腔调。
裴萝不语,不用猜也知道他是为此事而来,可旨意是萧止亲自下的,都瑾现在让她去求萧止收回成命,这已经超过了她的能力范围。
君无戏言,就算她真肯去,萧止怕也不会听她的。
她也不想去面对他。
“若若她寻死了好几次!”都瑾抹眼泪,“她心肠恶毒诓害王妃,害王爷王妃掉落悬崖九死一生罪无可恕,是我教女无方我都认,可身为父亲,我不能再看着我的女儿寻死,这都是我的错,若是赔命,拿我的,我来赔!”
话音未落他袖间一闪,一把刀随着寒光扑入胸口,鲜血飞溅而出。
“王妃,救救……若若……”
裴萝眉头紧蹙。
“过来救人!”她高声道。
立刻有下人进来把都瑾扶到一边,着手进行救治。
血流了一地,裴萝给他喂下止血药丸,一手按住伤处,一手握住刀柄用力拔出,立刻垫以纱布死死按住,总算将这条命抢了回来。
眼看都瑾气息有所好转,裴萝才稍稍松了口气:“都大人又何苦如此伤害自己?”
“因为我是她父亲。”都瑾虚弱,“她不能再呆在那里了,她会死,我想救我的女儿,若是能救她出来,我这就辞官……”
原来父亲是这样的,竟可以为孩子做到这种地步。
裴萝终是松了口:“君无戏言,皇上的脾气如何都大人应当清楚,我答应你,尽力争取。”
都瑾捂着伤过来,白着脸,扑通跪下:“谢王妃!”
送走都瑾,梅香和竹韵凑过来,很是不满。
“王爷在的时候他怎么不来?分明就是看王爷不在,趁机欺负王妃!”
“王妃真的要进宫去?还是再等等吧,王爷说不定就快回来了!”
裴萝望向雨幕,寂然无言。
至晚间,裴云庭果然没有回来,裴萝躺在宽大的床上,脑后枕着装有安眠药材的软枕,伸展开手臂,手边空荡荡。这几日她已经适应了有人同眠,裴云庭突然不在,竟睡不着了。
想起白日的事。
那天在马车里,都若撕开的真面目,如画皮之后的恶鬼,纵是裴萝见识过最毒的花,也不免惊骇。只因为她是个人,而人性的恶,再恶也总该有个限度。
明日进宫,她只是为了那个父亲。
翻来翻去,干脆不睡了起来抄书。抄着抄着,停下了笔,兀自发呆许久才缓过来。回头看了眼空床,裴萝又拿起笔。
反正此夜是注定无眠。
写了会儿,门被轻轻敲响,是梅香和竹韵,送来一盅热燕窝。两人头发都是简单地梳起,是睡下又起来的,想来是被她屋中的光给映到了。
“王妃是想念王爷吧,夜还长,奴婢们来陪陪您吧!”梅香道,拿来一件外衣,小心地给裴萝披上。
裴萝吃过燕窝,对二人道:“回去睡吧,我困了!”
梅香和竹韵行礼离开,裴萝胃里温暖,竟真的有了几分困意袭来,躺回床上。
明日他就回来了。
夜半十分,客栈的窗开着,外头黑魆魆的树影随风而动,裴云庭没有睡下,正立在窗边。
不知何处飘来一丝秋桂的香气,淡淡的,绕着他转了一圈远去了,不多时又过来,游戏一样。
已近十月,想来是晚桂,忽然就想把这份奇遇记下来,拿回去给她。
初元八年夜,秋仲,在外忽遇桂花,寻之不见,此时甚是想念夫人。
落下最后一笔,又觉得矫情,裴云庭扶着额头思虑许久,还是决定带回去,让她知道,他出门在外并无其他心思,这是证明。
第二日到了望川渡口,不再往前,裴云庭与庆林同船上的顾安平和苏樱挥手告别,踏上返程。
而此时,裴萝已经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先去了百里慧处。过来时,百里慧正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