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霎时沉寂了下去,胖的老者悻悻地站直,脸上由白转红,好不尴尬。
李氏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叫来丫鬟,“我怎么身上有些犯冷,你去把窗子都关好了。”转过头来笑着打圆场道:“我儿鲁直,说话也是有口无心,若有冒犯了两位的地方,千万别见怪。”
“哪里哪里,二爷快人快语,我们两个老头子也是将忠告谨记在心。”胖的老者果然反应机敏,调整好表情向李氏拱手道,方才的难堪轻巧地揭过不提。
沈星溯抱肩,手指在衣上点了点,回过头道:“你过来。”
燕洄正盯着鞋尖兀自发呆走神,听到沈星溯唤她,忙走上前提着紫砂壶斟茶,斜刺里却伸出一只手止住了她的动作,燕洄诧异地抬眼,被沈星溯反手捏住腕子提到身边,“劳烦两位,也给她算上一算。”
胖的老者怔愣了一下,他们两个在京中鼎鼎有名,无数官家富贾三请四请才能让他们走上一遭。
以他们两位的身份,往往都是给府里的主子爷卜算,这是头一遭被要求给一个丫鬟卜算的,这实属有些欺辱人的意味。
可这位沈二爷言语间咄咄逼人,一点不给人留情面,若贸然回绝,肯定会得罪了。
胖老者于是转过眼偷偷觑着周围人的动静。
燕洄被沈星溯拉到视线的焦点,登时红着脸欲挣脱他,可他的手如铁钳般箍得严丝合缝,焦急之下,她只好低声央求道:“奴婢怎配让两位师傅卜算,二爷快快放手。”
沈星溯神色倨傲,“你怎不配?乖乖站好了别乱动。”
李氏沉了眉眼,虽不赞同,到底没在众人面前拂儿子的脸面,只好听之任之。
胖老者见事无转圜之地,也不值当为这事开罪沈家,便慈眉善目地转向燕洄,问了生辰八字,又细细看了她的面相,表情忽然有些凝重。
胖老者双眼湛湛,直要看到燕洄心底,燕洄瑟缩地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听到对方说道:“这位姑娘命格特殊,恕老朽无能,辩不分明,只给姑娘一个忠告,尽人事以听天命,万般不可强求,由此或许可得善果。”
燕洄心头一跳,其他人却都听得云里雾里,沈星溯更是直白地问道:“这是何意?”
胖老者只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沈星溯全当他在故作高深,懒得再理,本也就是得个趣,扭头转向燕洄道:“你可听明白了?”
燕洄唬了一跳,小脸煞白,沈星溯便皱了眉头,以为她当了真,低声劝慰道:“这种卦语都是七分编造三分猜测,别往心里去,你要是信了就是个傻的。”
沈星溯转而对李氏道:“听梨青说您近日想办个祈福消灾的法事?”
李氏点了点头,笑道:“是,我本意是迎春祈祷,不必大操大办,只请华潭寺的几位护法高僧来府上唱赞诵经,以表诚心,求一个福慧圆满便是。”
沈星溯沉吟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笑道:“华潭寺里有个叫释心的弟子深得佛法真谛,到时务必请了他来府里。”
李氏疑惑道:“今儿是稀奇,你以往是从不关心这些事的,不过既然你主张举荐了,那便请他一道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沈星溯笑而不语,双手捧起了茶盅,绕有深意地看向燕洄。
燕洄不明就里,便佯装不知沈星溯的直视,默默地低垂了头去。
沈星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个丫鬟眉来眼去,李氏紧皱了眉头,刚要发话,就听到屋内“咣当”一声脆响。
原来是阮宁蕙不慎摔落了茶碗,石榴红的裙摆被挂上了好大一片褐色的茶渍,正徒劳地用帕子用力擦拭着。
李氏见状忙道:“怎么不小心将茶碗弄翻了,先让婆子给你拿件干净的衣裳换了,小心别着凉。”
阮宁蕙抖了抖湿溻溻的裙摆,勉强笑道:“不劳烦太太,我正有些精神不济了,披了斗篷回去歇下就是。”
李氏见她神色恹恹,不好强留,多叮嘱了几句就放她回去了。
阮宁蕙由丫鬟环儿搀扶着站起,经由沈星溯身边时,还是不甘心地投去一瞥,见沈星溯只顾低头喝茶,未有一丝垂怜之意,便咬住了唇瓣,直接走出了房间。
丫鬟环儿见自家小姐闷闷不乐的,便特意指着伸到廊檐处的树枝道:“小姐您瞧,那梅花开得多艳。”
阮宁蕙恍然未闻,揽着斗篷自顾自往前走,面上渐渐显露出忿忿不平。
这次李氏特意请了两位大师来,原本是想假托个事由,然后给她与表哥合个八字,测姻缘。
结果却横空出世一个小丫鬟,抢尽了风头。
环儿见阮宁蕙不理,便伸长了手臂够了一枝梅花紧簇的,献宝似的托到阮宁蕙面前。
粉白色的花骨朵在眼前晃来晃去,像极了燕洄身上穿着的那件缎面袄。
阮宁蕙正在气头上,便不耐烦地伸手拂开,不慎触到了什么尖锐的刺,“嘶”地一声,手指冒出了血珠。
环儿忙用帕子捂住伤口,愧疚道:“是奴婢的不是,看小姐心情不佳本想讨个趣。”
阮宁蕙挑高眉头,忽然一指她“你先别说话!”,待环儿安静下来便环顾四周道:“谁在哭?”
环儿也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