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荣刚吃过了饭,正歪靠着门洞用竹签子剔牙。
过堂风吹得长荣惬意地眯起眼睛,远远地看到精壮矮实的刘管事往这边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下人,手中抬着几只铜饰拉环的上开盖红木箱。
长荣将竹签子弹到花圃里,迎了上去故作诧异道:“刘管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怎么遣了这么些人过来?”
刘管事停在月洞门前憨厚一笑,作揖道:“不知二爷此刻是否方便见客,还请长荣小哥通传一声。”
长荣目光自几只大箱子上掠过,心中明镜似的。
这个太守府的刘管事别看长相敦厚,实则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
从沈星溯第一日到太守府,刘管事就上赶着过来巴结沈星溯手底下的人,想要他们牵线引荐,能让自己顺利到沈星溯面前阿谀奉承。
只是沈星溯素来不喜这样的跳梁小丑,将他拒之门外。
没想他居然还没放弃。
不知今日这只老狐狸又是闻到什么腥味跑来献殷勤?
长荣皮笑肉不笑地委婉回绝道:“二爷这两日和其他的公子们外出办事才回来歇下,实在劳累,还请刘管事择日再来。”
刘管事陪着笑道:“正是正是,那小的就不便叨扰了,只是这个人还请二爷收下。”
说罢,刘管事将人群中簇拥着的一位盛装丽人推至长荣面前。
长荣起初没认出她,还当是太守的哪位庶女,不耐道:“刘管事这是玩笑话了,这么个大活人你让我……是你?”
说到一半,长荣终于看清眼前女子面容,又惊又怒地说道:“你居然还敢……”
刘管事误以为长荣要将二爷与燕洄之间的秘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出来,忙不迭地抱住长荣的手臂,压低嗓音道:“长荣小哥切勿声张,虽说二爷昨晚抬举了她是她的福分,可她毕竟是太守府的丫鬟,我擅自把她送来,您先把人收下,待日后我再禀告给我们老爷。”
见此,燕洄唯恐长荣道破真相,配合着用帕子捂住半张脸,呜呜咽咽地细声哭道:“昨日奴婢被二爷带走,又一夜未归,让诸多人瞧见了,奴婢想瞒也瞒不住了。纵使二爷厌弃了奴婢也没关系,只是奴婢也实在没有脸面再继续活下去,只能一头撞死在这门前,也好过名声扫地。”
昨日沈星溯将燕洄带去北苑确是不争的事实。
可别提抬举她,沈星溯连她的衣角也未曾沾过。
这二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将事实扭曲到如此龌龊不堪。
长荣有心分辨又无从说起,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脸皮厚过城墙的丫鬟将脏水泼到自家主子头上。
刘管事上前趴在长荣耳边悄悄道:“您瞧瞧,她这样寻死觅活的,要是被大太太和我们家老爷知晓了,我也不好交待,还请您做个人情,就先把她收下,哪怕给沈二爷做个贴身的丫鬟也成。”
这是蹭上了狗皮膏药了,居然甩不脱了。
可这么由着他们闹下去,要是真惊动了大太太李氏也麻烦。
长荣瞪了他们一眼,不冷不热道:“那我就去如实禀告,到时若是二爷怪罪下来,可别怨我没提醒过你们。”
“那是自然。”刘管事见长荣终于肯松口,千恩万谢地作揖,满脸丑态。
长荣一甩手钻进门洞里来,沿着花园小径走了百来步,在正房屋头前望了一眼,大花正躺在地上睡觉,于是又转到东首厢房里。
沈星溯翘着二郎腿坐在花梨木圈椅中,手里握着一卷书低头看得正投入。
沈星溯的长相更为肖似母亲,长而细密的睫毛轻轻眨动,嘴唇丰润,艳而不妖,姿容甚是夺目,虽性情难以捉摸,却不妨碍女子趋之若鹜地扑上来。
长荣走上前护住火苗,另一只手拨弄灯芯,霎时,四周更亮堂了几分。
沈星溯握着书卷的背影在墙上跳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欲言又止的贴身小厮,手捻着书翻过一页才道:“说罢。”
“小的有什么事都瞒不住您。”长荣讪笑一声,挨近了斟酌道:“太守府的刘管事正在大门候着。”
沈星溯心随字动,一目十行,过了半晌才回道:“我没空,让他回去。”
“这……”长荣有些为难,犹犹豫豫地嗫嚅道:“他还带了一名女子同行,说什么也要强塞到院子里来。”
“啪!”地一声,沈星溯将书撂到案上,用眼乜着他道:“若是什么猫儿狗儿来拜见我都需要你来给我通传,那我一时也得不了安宁。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芝麻大小的一个管事而已,若是不肯走就让门口护卫乱棍打了出去了事。”
长荣见沈星溯动怒,连忙跪在地上,不敢再有隐瞒,将门口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道来。
沈星溯听完冷笑道:“没想到那丫鬟在人前故作懵懂乖顺,人后竟有这般心计,敢跟我耍花招?”
长荣也暗暗咋舌,他本以为像燕洄这般十五六岁的青嫩丫头都是畏缩怕事的,昨日看她在北苑骇得魂不附体,估量着她总也该放弃攀高枝儿了。
没成想她贼心不死,居然还能拉拢了刘管事过来杀了一个回马枪。
屋子里一时寂静,沈星溯重新捧起书卷,漫不经心道:“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