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母马动作上,反应力却仍是一流。
干草叉锐利的尖端只划破了它后腿,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
花豹痛得跳起,竟松开了唾手可得的猎物,向燕洄看去,兽眸迸发出凶煞的暴怒之意。
燕洄吓得魂飞魄散,立即丢下干草叉向门外跑去。
花豹几步就追上了她,尖爪勾住了她的膝弯,将她扑倒在地。
腥热的兽口和燕洄的后脑仅有一寸距离。
花豹力大无穷,燕洄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
穿来没有多少时日,却要命丧豹口。
这种死法真是憋屈极了。
以她如今的身份,大抵是草席一裹,被仆役们抬着丢进后山那条小溪里,然后不断被溪水冲刷,直至尸体腐烂见骨。
燕洄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心魂被恐惧摄住,抖个不停。
花豹似乎存了戏弄的意思,迟迟未下嘴,踏在燕洄后背上嗅个不停。
紧要关头,前方忽然传来一声疾厉的唿哨,飞箭般止住了花豹的动作。
燕洄背上一轻,那凶猛嗜血的花豹竟然放过了她。
方才花豹那一扑让燕洄狠摔在泥地上,吃了满嘴的土不提,一时居然站不起来。
燕洄一面“呸呸呸!”地吐着泥沙,一边狼狈地抬起头。
只见月洞门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影。
年轻的男子身形高挑,穿着素朴的靛蓝色襕衫,身上虽无旁的装饰却也显得矜贵疏朗。
花豹向他走近。
燕洄焦急出声提醒道:“那豹子伤人,还不快跑!”
谁料花豹竟闭住了嘴,柔顺地趴在那男子的脚底,翻身露出柔软的肚皮,方才的狠厉与凶残荡然无存,猫儿似的撒起娇。
就算燕洄再迟钝,也该清楚这花豹是他豢养的爱宠。
燕洄静了这会儿,身上密密麻麻地疼起来,特别是左腿的膝弯处。
她不得不捞起地上的干草叉充当拐杖,滑稽地歪站着。
站起后,视角更加清晰。
男子长发尽数梳拢上去由发冠束起,面庞冷白,嘴唇饱满似红石榴鲜艳欲滴,姿容甚美,左手臂处缠绕着一块浸过桐油的黑牛皮做护甲。
他黑曜石般的眼珠一错不错地定在燕洄身上,带着上位者天然的高傲与审视,特别是在注意到她身上代表着粗使奴仆的麻衣荆钗后,眼神中溢出的轻蔑与不屑半点也遮掩不住。
男子收回目光,不耐烦地踢了一脚花豹。
花豹乖巧地腾身跃起,却也露出后腿处那道皮肉外翻的伤痕。
“你伤的?”
男子掀眸扫过燕洄,开口,毫不客气地诘问。
燕洄握着干草叉的手指无声地捏紧,克制地点了点头。
男子用鞋尖点了点花豹,漫不经心道:“跪下,向它道歉。”
闻言,燕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好气又好笑地重复道:“向它道歉?”
男子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皱着眉头不发一言地看向燕洄,态度不言而喻。
那只罪魁祸首迈着优雅的步伐站在两人中间,用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受伤的后腿。
望着怡然自得的花豹,燕洄脑中不期然地闪过方才混乱中被甩在地上的那匹小马驹,细弱的脖颈上四个深深的孔洞要了它的命。
母马悲切的嘶鸣持续不断,始终萦绕在耳边。
燕洄扯开一抹讥讽的笑,隐怒道:“这位……公子豢养猛兽却不细心看管,纵它在太守府内肆意虐杀牲畜,何来让我给它道歉的道理?”
接连的担忧、惊讶与此时的恼怒,着实让燕洄的情绪好一番跌宕起伏,因而此刻脱口而出的话多少掺杂了些许尖利,若搁到平日,燕洄是没这么大胆子的。
男子双手抱胸,懒懒地听她据理力争,这番话对他来说还不如微风入耳,浑不在意。
“你这是在教训我?”
燕洄感到深深的无力感,与这种纨绔子弟实在说不通。
她弯腰揉了揉腿,尝试着踮脚走了两步,除了略感酸痛也没别的大碍,应是没伤到筋骨。
对面的人始终盯着她,直到她丢下干草叉,一瘸一拐地转身就走,这才徒然变了颜色。
“站住!”
对方似乎惯于发号施令,这一声吼得自然又流畅。
燕洄心系哀叫的母马,无暇也不想理睬身后人的喝令,只一味地向前走。
指尖触及门帘,不等掀开。
头顶忽然传来声熟悉的鸟鸣,有什么物事挟风冲到近前,止住燕洄去路,又在即将碰撞之前戛然更改轨迹,去往身后。
燕洄鬓发被风带起,整个人被那股冲力掠得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再次回头看去,一只神气活现的褐羽猎隼正停靠在男子左臂的护甲上,目力锋锐,趾爪如弯钩。
男子向前一步,脸上浮起怒意,“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