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精瘦的男人在磨菜刀,他用方言骂骂咧咧说:“有本事过来老子面前,早晚砍死她。”
女人从里屋出来,拧着眉:“你在胡扯些什么?”“再说连你也砍死。”
“砍,你砍,你现在就砍,看把你出息的,就会跟我横,你横什么横?"她欺近男人,似乎毫不畏惧,脖子都快伸到对方脸前去。
是李振国和崔茵茵。
崔茵茵是个清秀的女人,眉眼细柔,但自带一股凌厉。她骂完,李振国就闭了嘴,半响把刀往桌子上一掼,喊哩喀喳一通响,整个院子的空气都紧绷着。
没多会儿,院子里响起咯咯声,笑声突兀地从虚空中响起,李振国早就听过无数遍,可还是结结实实吓一跳,他日送夜送,怎么都送不走。
他那暴脾气上来,突然心一横,叉腰站在院子中间骂道:“少在这儿给我装神弄鬼,老子不怕你,有本事你弄死我,我日你祖宗。”
崔茵茵正在拖地,拿着拖把就急慌慌冲出来,怒道:“李振国,你是不是疯了,你要害死我们啊?”原来他们求子多年没有结果,算了一卦说领养个闺女,能带个男孩儿。
他们抱来个一岁多的女婴,养了半年就怀孕生了个儿子,生完儿子对这抱来的就不怎么上心了,这孩子又性情古怪,总是像小狗一样哼唧,两个人慢慢心生厌恶,都恨不得她哪天出门一头栽坑里摔死才好。
可是有一天,李振国发现这小孩越长越……像一个人,崔茵茵则总是幻视这小孩拿刀俩人都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李振国早些年跑江湖结过一次婚,那女人没什么文化,但很漂亮,年纪也不大,性情温柔和善,极度渴望一个家,但智力却有一点问题,李振国被迷的团团转,稀罕得不行,觉得那女人虽然傻了点,却真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女人,摆了酒,但因为女人户口不清一直没领证,有一天他莫名醒过神,突然觉得自己好歹走南闯北好几年,回家带个傻子,太跌面子,心一横,收拾东西走人了。
可到底不忍心,临走前还给她做了晚饭,一脚踏上回程的大巴车,一个大男人哭成个泪人,但哭过了,心也硬了,喜欢归喜欢,总不能真娶个傻子。
回了家,跟崔家的闺女结了婚。
那傻子也不知道怎么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地找过来,还怀孕了,大着肚子出现在郑家村里的时候,崔茵茵也怀了,崔家李振国惹不起,不敢让老婆知道,趁着夜黑风高,把那女人哄骗进后山山洞里,拍拍屁股又走了。
他心想,吓她一吓,赶明把人轰走就是了。谁成想崔茵茵突然见红,说肚子痛,要去医院,他找了人带着老婆去医院,顺便塞了钱给医生,要人看看孩子是男是女,得知是个女婴,顿时不爽快了,心情烦躁得不行,回程的路上,各种闹脾气,总是忍不住想,这孩子流掉才好。烦躁了好几天,也没敢真的动手,但也把那傻女人忘记了。女人在山洞里待的第四天,李振国才垂死梦中惊坐起,一拍大腿:“坏了。”
赶着夜色,着急忙慌去找,山洞黑漆漆的,潮湿阴暗,苔藓丛生,涓流从深处涌出,咕咚,咕咚,不知什么声响,吓得李振国腿肚子直转筋,扶着石壁站在入口处许久,才敢走进去。脑子里各种天人交战,怕万一看到女人的尸体。这算不算谋杀?他忍不住后怕。
山洞里什么也没有,咕咚,咕咚,只有莫名奇妙的声响。李振国用手电筒来来回回绕了三五回,真的什么都没有,半片衣角碎片都没看见,也没有骨头渣子残留,这一块儿也没什么野兽,李振国定了下心神,扑通扑通跳动的心心脏才稍稍安定一些。
或许她自己走了,他想。
但回去的路上,还是忍不住各种犯嘀咕,她脑子不大好使,有时蠢得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真的能自己走脱吗?会不会是谁看见了带走的?
会不会把他供出来……
就这么嘀咕了一路,回家就得到一个噩耗,这几日阴雨连绵,他们院子有大片的地方背阳,本就潮湿,雨水更是泡得到处是苔藓,滑滑腻腻,崔茵茵一脚打了个出溜滑,当场大出血,送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就这么流产了。李振国本就心虚,整个人直冒冷汗,但转念又想,或许是天意,流掉也好,丫头片子要来也无用。
崔茵茵以泪洗面,整日做噩梦,就这么过了三五年,崔茵茵的肚子也不是真的没动静,但全都没保住。李振国总是莫名其妙想起那傻子,动不动就犯嘀咕,偶尔还做噩梦,梦到那傻子死了,来锁他命。
后来,他又去过几次山洞,来来回回看,有时候把松动的石头都要搬起来看看。
咕咚,咕咚一一
那声音时不时就会出现。
有一天李振国把一块儿青石搬起来的时候,石头下面是个水坑,一条黝黑的小蛇支棱起脑袋直愣愣看着他,差点把他吓个屁滚尿流。
他恼恨劲儿上来,一石头砸过去:“我日你祖宗。”小蛇痉挛一下,歪着头,咕咕冒着鲜血,染红了那一小坑水。
咕咚,咕咚……那声音还在响,李振国清醒过来,吞咽了口唾沫,看着那黑蛇像是死了,又生出后怕来,村里信鬼神,无故杀生本就造孽,他转头落荒而逃了。
他再也没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