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十二月底。
比起令人惶恐不安的世界末日传说,正值青春期的那批人,似乎更乐意为即将来临的圣诞节而欢腾。
这节体育课,天气很不错,微风和暖阳营造出最美好的气息,林颐心中装着事无精打采的。
慢跑三圈后又是自由活动,陆西西去借了副羽毛球拍子,拉着林颐满场子找空地。
“西西,等一下!等一下!”林颐强行暂停。
陆西西将球拍搭在肩头,“怎么了?”
“我想去打个电话。”林颐拍拍校服兜里的手机。
“现在吗?”陆西西不理解。
“对。”林颐有些愧疚地看着她。
梁静贤前面约了开颅手术,手术时间就定在今天,估摸着现在已经下手术室了。
“嗯,行吧。”陆西西也没多问,冲她摆了摆手,“那我先找她们玩会,你打完记得来找我。”
“好。”
启睿中学原则上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入校的。
与陆西西告别之后,林颐往四周看了看,跑去了附近的实验楼。据她观察,实验楼的天台在这个时间段应该是没人的。
她一鼓作气地爬上了顶楼,天台上冷冷清清的,围墙边上“禁止攀爬”的警示牌已经泛黄掉色,破损的旧桌椅旁是散落一地的零食包装袋。
林颐走到围墙边,翻出手机,给陈志锋拨了通电话过去。
嘟嘟声响了许久,在即将切断拨号的那瞬,陈志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喂?”
林颐立马提起精神,“舅舅?”
陈志锋那边有些许吵,忙得有些应接不暇,“小颐啊,这个点你不是在上课吗?怎么有时间打电话过来?”
林颐垫了垫脚尖,单手撑在围墙边,“嗯,马上就要下课了。舅妈的情况怎么样了?一切还顺利吗?”
陈志锋似乎在跟护士沟通什么,隔了半晌才告诉她:“医生说手术还挺成功的,你别担心啊,专心上课知道吗?”
不远处的天空尤其的蓝,飘着几团绵软的云朵,林颐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把心放了下来。
“嗯好,顺利就好,顺利就好。”她说。
“小颐啊,舅舅这会儿还有点忙,得空再给你回电话好吗?”陈志锋断断续续说。
林颐拨了拨水泥墙的灰,“好,你也要注意身体。”
“晓得晓得,拜拜了啊,拜拜,舅舅先挂了。”
“好。”
林颐看了眼手机屏幕,是陈志锋切断的通话,很雀跃,很庆幸,幸好梁静贤的手术成功了。
她高兴得想朗声欢呼,又碍于被人发现,只好在原地连着蹦跳好几下。
“真稀奇啊。”
林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扶着墙面四周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废弃的桌椅和破损的仪器堆积成小小的山丘,生锈的铁皮反射出太阳的温度和光。接着,旧桌椅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个人影。
“我还没见过有人寻死,寻得这么兴高采烈的。”
柯决撑着那张瘸腿的课桌,慢慢坐直了身,他抬手摘下遮阳的卫衣帽,被强光刺得微微虚起了眼睛。
林颐看清他的脸后,往后退了步:“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柯决依旧懒懒散散的,“那可比你早多了。”
算了,懒得跟他计较,林颐转过身就要下楼。
柯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语气依旧贱得要死:“唉,没劲。这就下去了啊?今天不打算死了?”
林颐闻言停下了脚步,空气凝结,甚至能听见她的呼吸声。她气冲冲地回过头:“谁跟你说我要死了?”
“没人说啊。”柯决揉了揉睡僵的脖颈,不知从哪里摸出半盒烟,“只是我凑巧不眼瞎而已。”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吧,你要不是故意找死,可犯不着三天两头往庐杉她们面前凑。”
林颐语咽,心里面堵了下。
那天在体育馆,柯决曾跟她说过,韩璐出事的那天他也在,那他当时又在什么地方,见证了她这场“无声的杀戮”?
他三番两次与她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嘲讽吗?威胁吗?还是说幸灾乐祸。
林颐猜不透他的心思。
“所以呢?”她紧紧盯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柯决拢手挡住刮来的风,很快将唇边的香烟点燃。
真是莫名其妙,疯狗就是疯狗。林颐微微涨红了脸,她知道这是羞愤导致的。
柯决望着天空吐出烟圈,余光瞥见她手腕上的珠链,心里的某一处突然又软了下来。
“我真没别的意思。”他看着远处慢慢说,“我是担心你。”
担心?她可不需要他的关心。这句话就像跟引火线,彻底将她心底的躁火给点燃了。
“关心我?”她依旧冷静,但咄咄逼人,“我也不知道柯同学竟然这么闲,三番五次过问干涉我的事。”
柯决被烟熏得眯了下眼,不怒反笑。
“你这么有闲心,不如先解决好自己的事。”林颐像极了被惹恼的猫,磨了磨爪子,一副准备进攻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