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
秘密仓库里明了彼此的身份,但那距离远不足以看清眼神和表情。此时冷不丁地望进去,白芷忽然明白了“他以枪口注视着你的眼睛”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冰冷,空洞。
就像旁边那杆金属铸就的狙击枪,当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了你,你不知道它会在何时成为你在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你希望它永远不要迎来炫目的那一刻,而是停留在暗沉沉的夜色里。
望向她的瞳仁黑得很纯粹,有大半都落在面具边框造成的阴影之中。被那样冷硬精确不加掩饰的视线打量,白芷只会觉得对方是在考虑从哪里开枪更合适,由此伴随着一阵克制不住的战栗。
坏了。
生在大同世界长在和平社会的白芷平复着越发强烈的心跳。
没人改得掉她集邮的破毛病,连她亲姐都不行。
“……什么?”
女孩不解地皱起眉,才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无意间掉出来的项链,眼神立时变得有些躲闪——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但本能反应骗不了人。
“这位客人,”她保持着镇静,“请你——”
“怎么了怎么了?”
带着点焦急的女声恰到好处地响起,白芷转过头就看到了刚刚从另一桌顾客那边赶来的杨澄。狙击手显然也不想引来太多注意,腕上的力气一松,她立刻顺势抽回了手,连退两步地保持着安全距离,冲自家小老板笑了笑。
“没事,就是差点把饮料打翻了,”她语焉不详地说,“那我先去忙其他桌了。”
“……不着急,”杨澄观察着两人的状态,“你先跟我过来一下吧。”
对白芷现在的处境而言,她当然应该表现得求之不得——于是她也是这么做的。杨澄把手里点完的单往厨房窗口一塞,回身关上门,终于卸掉那营业式的笑容,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真是帮大忙了。”
她说:“我还没说声谢谢呢。”
“你都要道谢,那我岂不是要三叩九拜了?”白芷开玩笑道,“人没事就行。”
杨澄却没有接过这话茬。
她也不问方才他们俩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沉默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地开了口,“你先回去吧。”
白芷:“嗯?”
“来闹事的那人你也看到了,”杨澄忧虑道,“认出来了吗?他是毒蛇帮的。”
……哦对。
白芷总算想起这新兴帮派叫什么名字了,原来是因为太土才被她选择性遗忘的。
她吐槽归她吐槽,一个初出茅庐的团伙能在三不管地带混得声名鹊起,起码也得有两把刷子。如此比较,毒蛇帮的刷子就有点五彩斑斓了——奸|淫抢夺杀人放火,该干的人事儿他们是一样不做,假使杨澄真被拖走,那面临的下场一点都不难想象。
“你得罪了他,他之后肯定要报复,不知道会不会还叫来其他人——”杨澄说,“你去避一避,这几天别出来,他们还不至于到楼婆婆那里闹事,先躲躲风头再说。”
“我避风头,”白芷好奇地问,“你们怎么办?”
“我们家好歹也开了那么多年,这点人脉还是有的。”杨澄咬咬牙,“今天是太突然了,你顾好自己就行。”
白芷没有立刻回应,杨澄误以为她是在担心工资,连忙补充道:“钱还是照发,这个你放心。”
……虽然带薪休假是很爽,但她刚刚想的完全是前一天退租会不会太草率了。
不过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案,白芷也没理由拒绝送上门的好处,想想就点了头,“行——”
“说起来,”她才意识到一直没听到某个聒噪的声音,“今天没见到吱吱啊?”
听说杨澄那只宠物鹦鹉从带回家第一次开机起就“树枝”、“树枝”地叫,由此得了个耗子似的名字。平常客流量大的时候还会飞来飞去地帮忙登记订单,却到这会儿了还连个声都没有,实在稀奇。
杨澄刚浮现出来的笑容变得有点苦涩。
她拉着白芷到了一旁,打开抽屉,从里面捧出了一团灰扑扑的东西。
那团只能用破铜烂铁来形容的金属勉强看得出鸟形——仔细一瞧,原来是因为脑袋歪进了翅膀里,翅膀又断裂开来,就剩几根红黄蓝绿的电线互相勾连。有些用塑料连接的部分更是碎得堪比蜘蛛网,很显然,这只机械鹦鹉曾经引以为傲的“羽毛”也掉干净了。
白芷难得地一愣神。
她忽然想起,似乎是在几个客人的鞋边看到了颜色熟悉的碎屑。
“爸爸要被打的时候……”杨澄笑得比哭还难看,“它扑过去挡了一下,被甩出去以后就成这样子了。”
“我没找到几根它的羽毛,可能是被踩……”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便做了个深呼吸,然而那吸气声都在打颤。
“它也是爸爸捡起来的,刚才跟我说放在这里,我就想着……来看看。”
……这下还真成“陪伴胜过千言万语”了。
白芷无声地伸手揽过对方肩膀,这个拥抱来得比任何时候都及时,杨澄伏在才认识一个多月的好友肩上,身体抖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