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喝声打断了她的辩解。
当年她没有狠心,对谢姨娘先下手为强,才造就那对母子今日的威胁。
而这一切痛苦和折磨尚未结束,她自己的女儿吃了十几年的苦,往后还要看那个庶子娶妻生子继承家业?
同一屋檐下,她将每一天被窝囊气扼住咽喉。
焉闻玉的眼睛不争气,又水雾弥漫了,她不想哭的,哭有什么用。
她们就是认定她会争,认定她与郑公子有私交,甚至去给人做妾?成为下一个谢姨娘。
孟氏冷了脸:“绵绵,这是你欠刘家的。”
“但是我不想这样偿还。”焉闻玉抿着小嘴,泪珠不肯掉落。
“你还不起。”孟氏与她算账:“焉家只是养大了静花,吃的粗茶淡饭,下地劳作缝缝补补,没有奴婢伺候夫子教导,琴棋书画一概不知。逢年过节大小种种,云泥之别,你拿什么还?”
焉闻玉被问住了,二者不对等,她注定是占便宜的那一个。
孟氏又道:“难不成你要回去让焉家帮忙还?你还不知道吧,焉淮山在镇上支了个小食摊卖馄饨,一碗三文钱,他忙活一个月,也抵不上你的月钱。”
“焉家哪有钱,连个银簪子都舍不得给我买。”刘静花不掩嫌弃,把那红裙子往前一推,道:“你今晚就走,过往的账一笔勾销,否则……”
“我就派人去打断你爹的手,他可就没法出摊了,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这话叫焉闻玉心惊,她抬眸,望着眼前这对母女:“果然你们是至亲,心狠起来如出一辙。他养你一场,好歹是你养父,你却说要打断他的手……”
“那又如何?”
刘静花早就受够了穷苦滋味,她站起身道:“五百金不会给你,别说金子了,你穿金戴银的时候,我连个银疙瘩都没摸过。”
孟氏没那么稀罕这金子,不过她心疼闺女,看向焉闻玉讽刺一笑:“你也别只埋怨我,出事之后老爷可去看过你?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爹,如今一心顾着庶子和那个贱人,都没脸去见你。”
焉闻玉并不意外,在她还是爹的女儿时,爹就更喜欢庶兄。
没有那么多期待便不会伤心,她曾经是娘亲的珍宝,有多可贵,今日才有多悲哀。
人只会被自己在乎的人所伤。
焉闻玉什么都没做,却感觉筋疲力尽,刘静花不肯善罢甘休,不予她安宁,不就是盼她踩进泥里?
她沉默良久,点头应下:“好,养育之恩一笔勾销,谁也别去南丘村打扰。”
她对生身父母一无所知,只希望别给他们带去更多的苦难。
“你不抢占静花的福分,我懒得多看他们一眼。”孟氏自有打算,处理好焉闻玉,接下来就该轮到谢姨娘了,即便有人护着,她就没法报复了么?
“……我不稀罕。”
焉闻玉转身,拿起桌上那套红裙。
现在知道钱婆子为何一时心软,替祯儿传递东西了,因为得知她被安排了一条既定的道路。
纵使这会儿不答应,想必还有后招逼着她点头。
焉闻玉自行换了衣裳,趁夜从侧门离开刘家,那里侯着一辆黑色马车。
她孑然一身,两手空空。
唯一庆幸的是金叶子留在枕头底下,知夏会找到它们。
马车非常不起眼,一个赶车人,一个老婆子,两人皆是面无表情,不带一丝笑意。
焉闻玉没有多看,临上车前,回头望门内伫立的孟氏。
这个她幼时跌跌撞撞奔向的身影。
“刘夫人,”焉闻玉喊了她:“若有再见那日,别叫绵绵了。”
乳名是她给的,她不打算换,一个称呼罢了,但是不希望对方这样叫她。
说完也不等回应,焉闻玉提起裙摆径自上车。
厚重的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与刘家的亲缘结束了。
马车动身那一刻,焉闻玉瞬间抽干了力气,斜靠在车厢木壁上,不是很关心自己会被送去何方。
她还挺出息,到最后都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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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吱吱悠悠,驶入夜色,消失在小巷子里。
焉闻玉一路上安静缄默,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路程,比预想的要远许多。
他们连夜赶路,竟然一直走到天亮,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倒是周围逐渐热闹起来,焉闻玉悄悄掀起帘子一看,似乎是往京城的方向,嘉邑县隶属于京城,是入京必经之路,抵达繁华都城莫约需要一日脚程。
午时在官道上稍作歇息,那个婆子与车夫半句话都不交流,面无表情,仿佛两个哑巴,动作却很利索。
焉闻玉情志消沉,也没有胃口进食,只喝了半杯茶水。
然后就被放倒了。
失去意识前,她满腹疑惑,未见她模样便草率地花重金买下,日夜兼程赶路,总不会是为了取她性命?
……
…………
焉闻玉没死,迷i药的剂量较轻,她很快就醒了,身处一个陌生环境。
她撑着爬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颇为宽敞,摆设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