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啜泣。
周氏拿帕子拭泪,“平素你们虽叫我一声姑姑,我却拿你们当亲女儿对待,阿婵也为你们母亲守孝三年才至今未嫁,我原以为,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却原来真到了紧要关头……”
周氏泣不成声。
她的一双儿女面色也沉下来,罗婵红着眼眶看向罗相禹,呢喃了句“爹爹”。
罗婉看周氏母女一眼,既不劝也不恼,只是放下筷子,看上去被人搅得失了兴致。
罗姝遂趁机道:“今日我阿姊回门,你真把她当亲生女儿,就这般哭哭啼啼让她不能好好吃顿饭?”
一直沉默的罗璠也帮腔:“既吃不好,阿姊,我们去别处吃。”
“坐下!”罗相禹叫住欲要离席的罗璠和罗姝,又看周氏一眼,止了她的哭哭啼啼。
“今日好好吃饭,不说别的。”
罗父这话看似暂时平息了纷争,实则和稀泥,避而不谈挪用一万贯给罗珉做聘财的事。
罗婉重新拿起筷子,示意弟弟妹妹也收敛情绪好好吃饭,待席上的气氛回归平静,才好声好气地问周氏道:“方才姑姑好像有话不曾说完?”
周氏言父亲将侯府聘财原封不动给她做了嫁妆实在冒险,应当还有所图,被妹妹打断才没来得及说出口,与其叫她等自己走了再耍心眼儿,不如问问清楚一并解决了。
周氏瞧罗婉和和气气,又是主动问话,想她说不定有松口的意思,含笑道:“你也知道,宗世子靠不住,你的那些嫁妆啊,叫咱们看来是管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在宗世子那里,可能买几个乐舞伎人就挥霍一空了,是以我想,你还是应该留个心眼儿。”
罗婉“唔”了声,饶有兴趣地问:“怎么留个心眼儿?”
“那些头面、臂钏、宝珠项链之类,你带去就带去了,保管好就罢,剩下的,比如茶肆、酒肆、窑场,你便让娘家兄弟姊妹去帮你经营着,契书上加上他们的名字,将来宗世子真想伸手从这里拿钱,你不好拒绝,也有娘家兄弟帮你撑腰不是?”
周氏说了这么多,目的唯有一个,将罗婉嫁妆名正言顺变为罗家资财,托辞倒也正当,防着宗越败家。
罗婉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想了会儿,摇头说:“不妥。”
“爹爹当初把侯府聘财大部做我的嫁妆,概有两个顾虑,一来自是为我着想,怕我在侯府受委屈,嫁妆多底气足,宗世子就算败家,只要我能守住自己的嫁妆,日子差不到哪里去。二来,旁人都说爹爹答应安丰侯府的提亲,是在卖女儿,是要把这聘财吞下,而今爹爹让我带走大部,也是有心自清,堵住外人的嘴。”
“可若按照姑姑方才提议,我前脚带走嫁妆,后脚就又悄悄转到了娘家兄弟姊妹这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叫旁人知晓了,更要骂我爹爹,既要卖女求荣,又要清正慈父的好名声。”
罗婉看父亲一眼,见他脸色已有些不好,接着说:“我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怎能叫他受这样的委屈,姑姑,你说呢?”
周氏一时无言以对,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唇角。
她自然清楚罗婉张口闭口为父亲名声着想不过是推脱之词,但偏偏通情达理地让人挑不出错来。
“是我想的不周全。”周氏怏怏说了句。
罗婉没再理会周氏,看向父亲继续说:“爹爹,其实,给秦家的聘财也是一样道理。”
“咱们家什么家底,秦家怎会不知,这两万贯咱们果真拿出来了,在秦家眼里,一样是卖女儿得来的,爹爹真要给秦家留下这么个印象么?”
罗父垂下眼睛,已然生了重重顾虑。
罗婉遂又看向罗珉:“阿兄,你而今正备科考,你是知道的,科考取士虽重才学,也重家声。”
她言尽于此,罗珉却知她一番话并非危言耸听。就算进士及第后,吏部还有最后一层关试,重点核查举子家世名声,名声有瑕者,也可能被吏部弃而不用。
罗家真背上了卖女求财的名声,且罗珉还用了这聘财求娶吏部属官之女……
细思极恐,罗珉竟有些感激罗婉一番提醒,“还是阿妹心思玲珑,虑想周全。”
罗婉笑了笑,也不吝啬赞他几句:“阿兄才高志远,进士及第只在早晚,到时候,必有不少人抢着要阿兄做乘龙快婿呢。”
罗珉听得耳顺,喜笑颜开,说道:“借阿妹吉言。”
席上复归喜乐融融,周氏母女虽心怀不满,但看罗相禹和罗珉都被罗婉哄得死心塌地,也不好再言,只得暂且按下情绪。
家宴结束,罗婉又与妹妹说了会儿话,看天色快到晚饭时辰了,便要告辞,临走前去和弟弟告别,悄悄塞给他几粒花钱。
花钱是专为她和宗越的婚事铸造的,金银质皆有,钱文不是寻常“某某通宝”,而是“长命富贵”“日进斗金”这类吉祥语。她新房的卧榻上撒了一层,都是金子做的,这次回门特意带了十来枚送与弟弟妹妹。
“我不要。”罗璠把东西塞还给长姊。
罗婉明白,对于她嫁给宗越这件事,小弟仍然耿耿于怀。
“阿姊,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从议婚到成亲,罗璠已经问了许多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