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言毕,城门洞开,突厥军士列阵而出,有不少此前败于季息之手的,迫不及待地要冲上前,看看这宁远景军的真面目,城墙上飞箭如流,紧追季息不放,那悍勇无比的猛士则伴季息左右,为他扫清流矢。
几人且战且走,不时假意左突右奔,状若茫然失措无路可逃,及至远离城门,季息担忧岚谷守军心有疑虑,不肯向前,便立于马上,弯弓射箭,矢如飞星,又似闪电,将最前方数人皆尽射倒,身旁的壮汉也不时出言嘲讽,引得岚谷守军一追再追。
芦芽山山隘已至近前,季息停马,似畏畏缩缩不敢入内,又如身疲力竭,欲在此处与突厥决一死战。
突厥追击数十里,心中也打鼓得很,这一行人,看着衣衫破败,却自称是大名鼎鼎的太原守军将领季息,又疑他们欲诱己深入,却见其架势摆足,要在此鱼死网破。
双方皆踌躇不前,季息向身旁人使眼色,这十数人皆扑将上去,使刀的没有章法左右挥砍,使锤的手劲愈松频频喘息,季息也舍了弓背在身后,只拿了把剑前后突刺,瞬息之间,突厥来不及多想,见此慌张之举心中暗喜,这几人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不足挂虑,便也一拥而上。
此时,季息仰天长叹:“天不佑我季息,此战恐将不敌!众将士听命,且入山林,先保得性命!”说罢,自己就率先调转马头,向芦芽山深处奔去。
是以这出来引兵的小队皆回马进山,作走投无路之态,跟着的突厥部将也追入山林。
季息跨名马“蹑景”越上山石突出处,见追来的突厥军已尽入彀中,即勒马发箭,引得山石激响。
霎时间,山谷中万箭齐发,突厥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溪流被鲜血染红,汩汩如泉浸入林子深处。
不过半刻钟,岚谷的大部分追兵便已陷落于此,季息两指作哨,集合方才随他诱敌的几人,再次绕路出山,回到岚谷城前。
这一次,他们换了死伤的突厥人的兵甲,谎称自己是追击获胜后,先行回营的小队。其中一人为突厥与汉人之子,自幼耳濡目染,学了不少突厥语,由他当前,其余几人隐在盔甲后,门将大抵是因连战告捷,本能地认为突厥兵必不会输,也没如何盘问就放他们入城。
城内唯余一片疮痍,突厥人烧杀抢掠,略为齐整的屋子早被他们占了去,街上也不见女人,只有几个汉人男子或推车或举物,满面污血,蹒跚行走。突厥兵则都聚在衙门酒楼,喝酒吃肉,想来他们应是知道,自己的小可汗此次率兵去岚州势在必得,岚谷此时已是安全的大后方,不轮值时便纵情欢乐。
季息几人进了城就四处寻觅,也不敢贸然问人,他们分散到原城中衙门、府院、粮仓等各个地方,以确认突厥的军备所在。
天色推移,一日鏖战接近傍晚,季息已找到粮草储备,依他出击前与众将相商的,待山内大军将突厥追击者尽数剿灭后,便出山攻城。到时,城外射旗为信,城内点火相应,先将这突厥人的粮草烧个干净,在佯装惊魂不定的突厥兵四处大喊,大晋已攻入城中,那些自以为胜战已定,昏昏欲歇的突厥人必惊慌失措,是时里应外合,一破岚谷。
与岚州不同,岚谷前日刚下过雨,矮墙上积着一滩滩的浊水,青砖上泛着湿意,几个未追击出去的突厥兵正围坐着,闲唠今冬回家后的年节,北风猎猎,水迹反射着并不清明的天色。
一切都在顷刻之间。
空中传来鸣镝声,城楼上的突厥战旗突然坠落,紧接着城内西南角火光大胜,街上哭号的、捧水的、趁乱偷鸡摸狗的,人仰马翻。这之中更有那十数人,如鱼游水,如隼穿云,暗影般游走在众人之中,将还未反应过来的突厥残兵一一抹杀。
及月出丛云,星辉重现,岚谷已重回大晋手中。
至此,季息等人已一日一夜滴米未进,众兵近乎精疲力竭。
可岚州之围如剑悬于顶,令他们不敢稍歇。
季息于岚谷县衙内召集随他而来的几位大将,其中之一便是在岚谷一战中以一当万的余忞,即那浓髯壮汉。
“岚谷初捷,可诸位切不可掉以轻心,突厥的教训就在眼前,我军在此处稍作休整,差一刻戌时便出发。”说罢便传令众将士,于此地略吃些果腹便可,万不能食饱头昏,误了时辰,其后又着人传信与石隽、张扬,约定一日后围兵岚州。
不待众将士放松,季息翻身上马,高举火杖,命各队整军,自排首走到排尾,检视军容,见众人无论年长或年少,虽蓬头垢面,却敛容肃色紧握武器,全无一战制敌,以少胜多的骄恣之气。
“好!”季息欣慰抚掌,“不骄不躁,这才是必胜之师!此战辗转甚远,路途阻长,而今取胜之路才刚过半,今夜我们便要继续前往洪谷,劫了突厥的粮草,断他的粮道,让那自以为是,以为我河东是无人之境的哥舒哲布举步维艰!”
季息走回众将之前,长剑指天,高声道:“众将士听令!”只听铠甲摩擦,此前斜倚着的、眯眼强撑精神的,俱立身竖正,一眼望去,如松如柏。
“我们今夜即进军洪谷,打他个措手不及,再携粮南下,急行军至岚州,为尚刺史和徐将军报仇雪恨!”
一声令下,这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