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失忆(一)
夕阳落下,一点点划过刻碑上血淋淋的红字,“乱剑冢”三字在夜幕降临下,逐渐消失地无影无踪。
孤峰之上,怪石夹杂,簇在一起的人各个寒意浸骨,脸色全是灰白。
在孤寂的夜下,他们的心怦怦直跳,呼吸沉重而急促,冷汗濡湿他们的脸颊、脖颈,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胆颤地转动。“又来了。”
说话的人咽了咽嗓子,已经发起抖来,满是绝望和退意。其他人也不自觉随着这人的话,步子往后缩了缩。在他们的瞳孔里,七零八落的剑影活了似的,无论是品质难得一见的仙剑,还是缺了、损了的锈剑,都聚在了一起,自发形成了剑阵。
且剑阵是不断变换的,在被击破后,便会重新再寻一处新地结新阵。
所以他们恐惧,害怕,在无尽的对换中,被击中的人,只有一条路,被千刀剐死。
原本站在最前侧的楼莺早已藏到了队伍最后,手中长枪的红缨孤零零地垂着,她一点一点移动步子,每一次剑阵动手杀掉一人,她便重新换位置躲一次。
可眼看挡在她眼前的人越来越少,生命的垂危逼着她崩溃,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那张往日气焰嚣张的脸,如今全是生死一刻留下的惧怕。“二师兄,救我!”
明黄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眼色,宁焘举着手中单薄的剑,动作间已经有了疲累的痕迹,可还没有伤到他。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这些从前被他救过又反咬一口的人挣扎。
这一声求救,让他发笑。
向来不喜欢装模作样,这样的时候,他演不出一副同门情深似海的脸色,说出来的话更是难听。
“苍生道弟子,不是最厌恶贪生怕死之辈,宁愿死,也不愿意去做那等入魔的恶心人。”
“如今是怎么了,来求我这恶心人了。”
楼莺握剑着剑摇摇晃晃的挡在身前,不仅不敢傲慢,甚至是痛哭流涕地认错。
她几乎是忏悔地望着宁焘那一身的伤,若非是一开始应袂极力要求,让宁焘一人去挡阵,不施以援助。即便是再恨她们,宁焘又怎会见死不救。
可这一切都晚了。
“二师兄,是我们不对,是我们错了。”
“方才不只是我,是他们,他们说要对你不管不顾,我才下令的,你的仇不能只算在我身上,我罪不至死啊。”“再说,再说我师尊和宗主是同门师弟,你怎么可以看着他的入室弟子就这样死了,宗门不会饶恕你的。”话说完,又是一个弟子被剑刺穿胸膛倒下,临死前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楼莺,是不可置信和后悔。楼莺被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抱着手里冷冰冰的剑,甚至不敢去看。
可无论是怎么祈祷,他们都还是死了,马上就要轮到她了。明知会死,却无力抵抗的感觉,是希望和绝望夹杂。她开始着魔似地呓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翻动着,她翻出一块玉佩,登时喜形于色。
“抗灵玉,我不会……
“死的……
那块玉,就像是催命符,留下了她最后一句话,送她闭上了眼睛。
瞧着那被劈成一半的身体,宁焘嫌弃地转过了头。“没用的东西。”
整个场上只剩了他一个战立着的人,零零散散的剑又聚在了一起,凝成一个巨大的引雷剑阵,万剑劈下,又有天地雷法相助,宁焘只能硬抗。
入魔后,他身上所带的灵药、法器,几乎全都不能为他所用。
无数的魔气在他的蓄力下,开始分散成一团团的黑气,想要打乱这剑阵的形状。
可乱剑家内,最不缺的就是剑。
每一把剑落下,都会有另外一柄剑去补,这样不断的替补,都在大幅度消耗宁焘的魔气。
可事情还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剑阵有损,原本倒地的尸体竞活生生地站了起来。宁焘握着受伤的手臂,想起裴裹儿曾说与他,极煞之地,尸气比别的地方更容易成型,在那里,低阶尸魁也更容易孕育。这里不仅仅是乱剑冢,也是乱葬岗,那些被妖精蚕食的人类尸骨,全都丢在这里。
是真的糟了。
长剑戳穿人肉,像是打开了阀门,还热着的血淌了一地。雨水滂沱飘砸,带着血腥味进入人的鼻腔,浇地一堆白骨里的人动了动手指,他的脸是雪白着,却还有呼吸。眼睛一闭一开,入目之中,他所有的同门,全都被杀了。手指扣进淋湿的土地里,颤着、忍着,害怕地不敢抬起头逃出黄沙境,徐帘雾还是失了方向,他只能凭着那一眼昆吾镜中给出的指示,试错然后重新寻路。
第无数次不报希望的方向,却让他寻到了熟悉的黑色魔障。深林的里寒气逼人,甚至能穿透修士的护身罩,让他行走的动作变得僵硬。
无形之中,脚步虚浮。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要沿着这里,继续走下去。“师兄。”
像是从古井里传到地表,那一句声音不甚清晰,却又让徐帘雾无比确信,是裴裹儿。
“小裴!”
他喘着气,用力地喊,想让声音传出去。
神智渐渐弥乱,在偌大的树林中央,他不断的转身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