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明亮的窗纸洒落进来,窗台边的烛火明灭,将那蓝鲜红的频果照得清晰。
余绾走过去,也拿起来一个。
纵使天还有些冷,这篮子殖果放了几日也不复送来时的新鲜,置于篮子上方的已经开始蔫巴,更别提那个被削过皮的,脆白的果肉已经皱成一小团,颜色泛着旧黄。余绾看着那枚削皮频果,脑中忽而回想起谢鹤续端坐在明堂内,明亮的烛火下,他漫不经心地握着刀,削着这枚频果的模样。
他送这篮频果的心思余绾已经懒得去猜了,索性她今夜也要离开隆安了。试探也好,示好也罢,总是不相干了。至于回到绛京后,便是另一种活法。
随手将这枚削皮殖果扔进院落里,鸳尾散养的几只小鸡争抢着上前啄食,将手中的那枚殖果重新扔进篮子里,余绾淡淡说道:“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我们离开,这篮殖果肯定带不走,你若是喜欢,就带上几个路上吃,其余的便都留给齐旺吧。自己吃也好,喂鸡也罢,总不浪费。”鸳尾低笑:“这么好的果子,齐旺可舍不得拿去喂鸡。既然是你说的,那我便不客气了,拿上几个,路上吃干粮腻了,还能吃一个解解渴。”
余绾退后几步,转身继续收拾随行包裹,耸肩道:“你请便。”
鸳尾挑了几个新鲜的塞进包裹中,手中还拿着一个:“时辰不早了,你快些收拾,我先出去再叮嘱刘三两句。”余绾头也不抬,应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屋内的半截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时辰确实已经不早了,余绾手脚麻利地将最后两件换洗衣衫放进包裹里,拿上装好的碎银子和铜板的荷包,提着包裹走出房门。路过窗台时,脚步却不由得停顿。
屋外,鸳尾将手中的频果扔给了刘四,刘四欢喜地接过来,未曾擦洗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吃得眉开眼笑。余绾眉眼半敛,视线再次落到那蓝频果上。她伸出手,指尖碰上一枚殖果。
屋内十分安静,安静到能清晰听到外面鸳尾与刘三的交谈,刘四囫囵吞枣地将频果吃完后,围在鸳尾身边还要,鸳尾笑着指了指屋子,说道:“里面有一篮子,是别人送给你余绾姐姐的,你若是想吃,问了她后自己去拿便是了。”随后,便听到刘四火急火燎的脚步和拍门声。余绾收回目光,随手拿起一个塞进包裹里,打开门走出房间,在刘四期许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一切都已收拾妥当,不该留下的痕迹也尽数被销毁,余绾将重要的包裹挂在马匹上,其余的便塞进马车里。刘三不会骑马,鸳尾只能寻来了个可靠的车夫,用马车载着他。刘四已经敏锐地察觉出分别之意,他倒是没有苦恼,兴许是有刘三的百般叮嘱,抱着自己的包裹强忍眼泪,一声不啃。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刘四掀起车帘用力地挥手,眼中热泪滚滚而下,他虽心智不全如孩童,但也知晓如今这个世道,一旦别离就再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时候。刘三的身影彻底瞧不见后,他只能抱着包裹,小声抽噎着,想起刘三的嘱咐,鸣咽着压低声音,也不敢叫外面的余绾和鸳尾知晓。
骏马飞驰在长街上,余绾和鸳尾自然听到马车内传来的鸣咽声,但眼下无心顾及,鸳尾瞧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尚有些担心,在呼啸的风声下开口:“我们真的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城去吗,万-……”
鸳尾欲言又止。
余绾挥动着马鞭,丝毫不惧:“我们的一举一动不会逃离有心之人的视线,既然他们今夜没有出手,便不会在出城门时动手了。至于出城后,我们只能快马加鞭,将人甩开。”这个有心之人除了废太子,自然也指向雍穆王谢祁隋。但如余绾所言,铁骑虽守在城门处,但并未出手阻拦,甚至连马车都未拦下搜查,便将余绾一行人放走了。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余绾和鸳尾扬动马鞭,策马赶路,凉风扬起帷帽皂纱,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她们披星戴月,朝着漫漫无边的夜色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城门处。
城门上,谢祁隋背手而立,红色披风随风呼啸,他眺望着远去的方向,眸色深不见底,身前亮起的火光落在他半边身子,与另半边晦暗不明的身子形成鲜明的,明与暗的对比。府邸庭院内,谢鹤续披着厚实的大氅,坐在檐下。头顶明亮朦胧的灯笼散发着丝丝暖意,他抬头望着一轮明月,脚边的炭火早已熄灭,凉意无孔不入。
景和阔步走过来,低声禀告道:“殿下,人已经出城了。”谢鹤续怀里抱着袖炉,闻言低低嗯了一声,便再无言语。景和低声道:“雍穆王已经派铁骑暗中排查城内诸事,王家曾施粥布粮的事定然瞒不住,属下担心铁骑会顺着王家粮食查到我们身上。”
王家不过是城内买卖布料的富户,遇到天灾时便是自顾不暇,如何还能有余粮去赈济灾民,那些粮食都是经他们之手从其余州县买来的,急急忙忙运到各地,隆安虽迟了一步,但好在以王家的名义赈济给灾民,也救了不少苦难百姓。谢鹤续望着月,脸上并没有任何波澜,淡淡道:“瞒不住的。他既然想查,便由着他去。”
景和便不再言语,顺着谢鹤续望向的夜色看去,只见枯枝寒叶上只有一轮被阴云包围的孤月,孤寥寥的,并没有什么看头,不禁觉得奇怪。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