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沥飘起雨来。
盼了三个月的雨,终于落下,沿街百姓纷纷叫好,直道老天爷开眼!
老天爷?呵……
裴缨一哂,寡淡的笑意和她的盛装极其不符,看起来怪异极了。
*
半个时辰前,刘府后花园。
“快,嬷嬷,小点声,进来!”
少女奋力推开地道大门,让抱着璠儿的奶母先一步进了去,然后探头望了望,上一刻还在舞乐笙歌的偌大府邸,这会子早已乱成一团,飞鸢骑仿佛从天而降的鬼魅,不由分说地按名簿拿人,这会子还能听见满园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不忍卒睹,刘景筠快步跑进地道里,飞快地阖上大门——这还是爹爹曾经千交万代过的地方,虽然她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家里造一个通往外面的地道,但这会子竟也用上了,只可惜飞鸢骑来的太突然,将看戏的全家包了圆,自己还是侍女掩护才跑过来的,途中遇上抱着璠儿上茅房的蔡妈妈,这才也能救他们出地狱。
……
地道里昏暗无光,景筠率先走在前头探路,他们没有照明家伙,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景筠惦记着外头家人,心里有些拿捏不定,是真的要走嚒?还是留下守在爹娘身边共患难?
“欸唷!”不知道碰见了什么,景筠叫出了声,后头蔡妈妈也提着心,忙问她:“怎么了?”
“…快跑!往回跑!”景筠忽然大喊一声。
蔡妈妈不由一愣,忽然黑暗中显出一丝光亮,是一把小小火镰,在黑暗中发着光——火镰?!
顺着光亮看去,一名飞鸢骑侍卫正朝他们咧着嘴大笑。
他一手掳着景筠的脖子,一手举着火镰,眼睛朝着刘璠看去。
……
“放开我!璠儿,璠儿!”
景筠一面踢打,一面拧头去看侄儿刘璠。受了飞鸢骑侍卫一脚的蔡妈妈已经晕死过去,她怀里的刘璠正不知如何,没有声音。
大约是不将这几个老的老,小的小放在眼里,那位飞鸢骑侍卫在踹翻蔡妈妈以后,就显得很从容,提起景筠,小小的火镰照遍她全身,犯起了邪淫。
景筠哪里经过这个,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又恶心得想吐,只是手脚发软,竟是提也提不起力气,哆嗦着叫着不要。
“小姐,我劝你小点儿声,别把外头我那帮兄弟引过来,虽然我不介意,但恐怕你无力招待,况且,你这侄儿——”他指了指刘璠。
刘璠大约刚刚是摔倒了,这会子已经醒过来,正呜呜咽咽地小声哭泣。三岁多的孩子,虽不明白事,但也知道眼下情非昔比。
景筠无力地嘶哑一声,正待那人欺近时,拔下头上簪子朝着那人身上唯一一处没有设防的地方捅去——脖颈!
哪料他只是轻飘飘一动身,便躲避了去。
景筠心里一沉,知道自己一次失手,便再也没有机会得手了。
正当她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厄运降临的时候,却见到一条白绫似乎凭空出现,地上的火镰发出微微的光芒,她看见了暗处那抹劲瘦的身影——
来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景筠心上的惊惶全被驱散,她轻轻笑了笑。
那飞鸢骑侍卫见着景筠发笑,以为这官家小姐吓傻了,也不由一笑,刚要说话,忽觉颈上一紧,随后感到一阵刺心的痛!
是人是鬼?
侍卫心里狐疑,身体早已先大脑一步挣扎起来,这世上本没有鬼,就是有鬼,那也是专索人命的飞鸢骑!
侍卫抽出腰间匕首,奋力向上刺去,几番挣动,顺利摆脱桎梏。狭小的地道本就不方便武功施展,突如其来的人又形如鬼魅,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侍卫叠起手指,放在唇边就要吹哨,果然引得那人再次近身——匕首一刺,见了血。
侍卫无声咧了咧嘴,借着昏暗的灯光,揉身又刺,然而对方身段竟像女人一样软得要命,几乎是贴地仰面弯下腰去,这侍卫扑了个空,等回神时,脖颈又是一紧!
他被人丢麻袋似的丢到地上。
……
“璠儿!”景筠忙不迭抱起刘璠,又去看蔡妈妈,惊呼道:“这……”
谢连星也俯下|身查看,摇头遗憾道:“头摔到了石头上。”
“那他呢?”景筠道。
“只是晕了过去。”
景筠沉思片刻,忽然拾起那名侍卫掉落在地上的佩刀,两手抬起,刀尖摇摇欲坠,指向昏迷的侍卫。
她扭头,看着一脸默然的谢连星,颓丧道:“连星哥哥,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谢连星道:“送刘璠送回去,韩延在找他,找不到,他们就要开始杀人了。”
景筠手一哆嗦,刀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我不,璠儿还这么小。”
她不敢看谢连星。
谢连星却知道,她这是顾及自己体面,因为眼前的自己就是刘家的前车之鉴——十年前,太后扳倒了辅政大臣之首的谢家,那时抄家的场面比今天还要热闹。
而他,是谢家唯一一个送进宫里,活下来的男人。
……
思虑许久,刘景筠已经冷静下来。
“我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