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少顷,抬手将她身上被褥掩好,“此事我有主张,你不必担忧。”
他已将颜宛月带回王府,她的存在便再也瞒不过阿穗,与其继续遮掩,不如索性告知阿穗。
今日一回府便看见颜宛月孤身跪在雪地中求见白穗的场景,他心中没有愠恼是假的,记忆中的阿穗温和纯良,怎会如此为难一名孤女?
颜宛月见顾听寒面色有所动容,掩面啜泣,“宛月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敢苛求名分,只是想请王爷多多怜惜我腹中的孩子,若他一出生便顶着私生子的名头,被世人唾弃,倒不如今天我与他一同去了,也好过让王爷为我母子二人忧心。”
顾听寒闻言心底微沉,她的话每一句都说在了自己的心上。
他亲缘一向浅薄,家中亲族被前朝皇帝扣上了谋反的罪名悉数诛杀,父亲被迫起兵,成了追随弘文帝的开国功将。
后来顾老将军早早病逝,世上便只余他一人形单影只。或许他能狠心舍弃颜宛月,却不得不承认,他无法舍弃她腹中与自己相同血脉的孩子。
等太医赶到,替颜宛月诊了脉开了药方,顾听寒又在房中站了良久,等夜幕沉沉地落了下来,他终于抬脚走出了寝室。
白穗住的关雎院不似颜宛月住的西院那般偏僻,此时院内灯火通明,梅香幽淡,小池塘边上筑着汉白玉栏杆,水边上花灯绰绰,一片暖色。
有三两侍女正坐于屋檐下,言笑晏晏地挑拣着制作香料的干花。
白穗待下人一向温和宽容,从前府中侍女们便无不向往着来公主院中伺候。
侍女们看见了顾听寒,纷纷收敛了笑意,起身行礼。
他就像闯入池塘的一尾鱼,搅了此间原有的安宁,一时间,顾听寒竟生出自己才是个外人的错觉。
寝室内,苏合香淡淡。
白穗正坐在轩窗前,翻看着一册书卷。
她换了身素白的寝衣,乌发未佩任何朱翠,柔软顺滑地流泻下来,有一缕落在莹白的颈侧,映衬得那截纤细的脖颈如凝脂白玉。
闻见脚步声,白穗抬起了盈盈杏眸,目光略带着讶异向他看来。
顾听寒口中的那些责备便突然卡在了喉间。
他原本是想先责问她,是否知道了颜宛月的身份,故意令她在雪中下跪?还是有意为难她,才将她关在门外不见?
可对上白穗清透澄澈的目光时,那些责怪,连带着白日会食时的羞恼,一切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甚至心生退缩,想再次将颜宛月送走。
“可用过晚膳了?”
顾听寒喉间微涩,良久,缓缓问了一声。
“用过了。”只是不知为何,今晚白穗的声音格外冷淡些。
顾听寒目光长久地落在她身上,想起了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场景。
那夜除夕宫宴,皇帝见席中子女满堂,难得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便叫侍从将人带来。
一身素雅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岁,似乎是第一次来这种热闹的场所,微微生怯,举止却十分得体。
宴席之上,只余他身侧有一空位,他久经沙场,一身戾气,小公主却似乎不曾察觉,在他视线落过去的时候,抬起水盈盈的眸子,对他礼貌地弯眸一笑。
他便闻见了一缕清新淡雅的栀子香,似初夏微雨过后,晨曦透进泥土时,湿漉漉的馥郁香味。
带着这丝朦胧的回忆,顾听寒的心绪也柔软下来,缓缓道:“听闻今日你召了太医,可是身子有所不适?”
“无碍了。”白穗翻过书卷,回了一句。
顾听寒顿了顿,才意识到他们两人已如此生疏,除了平常的寒暄,竟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言语。
他心中复杂,咽下了想问的话,用足够温和的语气说了一句,“早些休息。”
白穗不曾回答,却在他欲转身离去时,突然放下书卷,“王爷今日带回府的人,可是颜姑娘?”
一句话便将他一切自欺欺人的侥幸全部打碎。
顾听寒目光一顿,瞳孔骤缩,看着面前清婉姝丽的人。
她唇角带着浅淡温和的笑,而他费心隐藏的一切似乎都在那浅笑中无处遁形。
指间紧紧攥起,一霎间,慌乱、懊悔、羞愧,所有无地自容的情绪都向他头脑中涌了过来,仿佛置身于烈日之下,被灼灼日光一次次地煎烤。
“你知道了?”他哑声问。
白穗却没有回答他,反问了一句,“王爷有何打算?”
顾听寒微微阖上眼,似乎不敢去看白穗的目光,近乎破罐子破摔般,缓缓说出了口,“她有身孕了。”
白穗点了点头,神色却波澜不惊,又问:“所以王爷要给颜姑娘一个名分,对吗?”
她的语气很轻,似乎并不那么在意。
顾听寒见状,微微松了口气,阿穗性子温和,当初为了弥补他雁地的那场战败,甘愿为他只身前往北梁为质。而颜宛月是他部下遗孤,又怀了身孕,他便知道阿穗不会过多为难。
只是看着白穗如往常一般温和平静的目光,他心中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仿佛要失去了什么一样。
他压下心头的不安,道:“她是我部下的遗孤,若是可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