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3)

灵根在这方天地的重要性无需多言。

它划分了修士和凡人,长生不老和朝生暮死。

它还以粗细程度,在体内分配位置决定了一个修士的仙途。

天赋绝伦者如书中主角方半子与周家初代天子周平,这类人谈吐呼吸间,自有灵气运转,平日一举一动,堪称人间自行流通的吸灵永动机。

天道酬勤者如蓬莱大师姐青度,这类人鸡鸣而起鸟归而睡,一天十二时辰里八时辰都在练剑,勤奋到了一定程度,再不进步都算天理难容的地步。

还有剑走偏锋者如何春生,这类人灵根未必多深多长,心眼儿倒比旁人翻了几倍。哪里有机缘哪里就有他们,在生死一线里硬生生趟出了一线仙缘。

但无论如何,这三类人在众人眼里都算得上是令凡人羡艳的修士。

是十分之一的幸运者。

而更多的人,是凡人,平凡的人,十分之一后剩下的十分之九;他们没有灵根,无法感知天地灵气,在魔修道统失传后,他们连入魔的可能性,都没了。

邹娥皇是不幸的。

她的不幸在于,从和平年代穿越到刀光剑影的修真界,起点却只是和这波澜壮阔世界无缘的凡人。

邹娥皇又是幸运的。

她的幸运在于阴差阳错地在那日爬上了苍云顶,遇到了恰巧在那里修炼的蓬莱道祖。

于是,才有了后来五千年的汲汲营生。

容有衡还记得上一世看到这个姑娘的时候,他笑的很大声,震起了松上雀鸟。

那时是还没修炼占星术的容有衡。

少年面目佼佼若流光,眉长入鬓,眼含春水,轻薄的朱唇配着刀削的下颚,五官邪俊乃当世少见,一身薄春衫,眉开眼笑间不知要搅动了多少姑娘的春心,一看就是个沾花惹草的妖孽。

那也确实还是个没心没肺的皮小子。

他戳着新师妹被山间云雾打湿的发尖,边笑边和师父打趣,“这师妹怎么是个没跟脚的,收上山来一般的烧水炊柴都不敢用她,收她做什么,趁早赶下山去罢了。”

蓬莱道祖瞥了眼大徒弟,还没开口训诫些什么,就看见这刚刚还吊儿郎当的少年郎下一秒吃痛叫喊,原来是那被戳脑尖的邹娥皇用力掰着容有衡的食指。

好一声嘎嘣的脆响。

后来这恼羞成怒的少年郎,吃了一个月邹娥皇用木柴生火烙出来的麦饼,好说歹说下,还是哼哼唧唧的把改编的牵丝术教给她了。

以丝成脉,一点点地根植于皮肉之下,虽要忍受蚂蚁噬心之痒、虽哪怕开出来的也不能叫做灵根,维度还是那个丝儿...

只是千不好万不好,邹娥皇总算有了证道的可能。

就算千不好万不好,她也终于成了那个别人眼里与天争高的修士群体。

但是上一世,死到临头前,容有衡最恨的不是他没拦下师妹密州一行,也不是没能拦下她和方半子饱受众人攻讦的师徒恋。

而是在一开始,引她上山的人是蓬莱道祖,为她开启千年仙途的人却是他容有衡。

他不止一次地曾想过,如果邹娥皇终其一生,都能在蓬莱的山上看日出云落,如果邹娥皇终其一生,都不必和一把厚剑死磕...

那么就算寿不过百,凡人之资,又怎样,又如何。

这样她不会有后面的郁郁寡欢,也不必用柔荑把蓬莱乃至天下托起。

所以这重来的一世,容有衡本是不打算教邹娥皇牵丝术的。

那经历了一世浮沉的灵魂,压住了少年轻扬的眉眼,将原本是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变成了干涸的荒漠。

蓬莱山上大师兄,蓬莱山下崖山道君,容有衡,这一次终于变成了众人想要的谦谦君子。

他温和守礼,没假死之前是蓬莱道祖的下一任继承者。

他年少成名,一把坠日之剑比肩昆仑剑皇,若非刻意,妖王不是他的一战之力。

他沉稳,他寂静,他是天下最负盛名的修士。

他的二师妹怕他。

容有衡本以为这一次重来,他能改变掉邹娥皇的命运,但他唯独没有想过——

他能改变了所有命中注定的拐点,却没能狠心斩断少女的一腔孤勇。

重来的那日,容有衡看着刚被蓬莱道祖引上山的邹娥皇,要戳她发顶的指终于变成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这轻轻一拍,好像要拍掉前世的所有苦厄。

这轻轻一拍,好像要补上前世对她的认可。

这轻轻一拍,好像有千言万语都藏在其中。

这一次,他的开场白是:“容有衡。”

邹娥皇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三个字的背后,是跨越了一世的人海,是放弃了飞升的机会,是无数次逆天改命,是一个没能救下师妹的师兄。

后来,容有衡把一切都想的很好,但忘了自己始终没法对着这么一双眼睛说不。

面对着无法修炼却仍在后山练剑的邹娥皇,容有衡趁着月色只敢看了那么一眼,就蓦然心软了。

一遍遍的劈刺砍挑,一遍遍的跳起冲刺,汗水润湿平地,动人的月色穿过柳树的枝条,斑驳的光线落在邹娥皇的脸上时,一片寂静与木剑出鞘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