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认出了身上这件袍子,被水一浸,只觉沉重累赘得紧,偏生怎么都脱不下,越解衣结便系得越紧。
她看向纱帘外那道沉默的身影,扬声问:“殷无渡,你作甚?”
“御寒。”
少年看穿她的心思似的,慢条斯理道,“不许脱。若敢敞开一丝半点,本座便再给你裹十件。”
粘人精。
晏琳琅在心中腹诽,抬起莹白如玉的手指,盯着那件袖袍下垂、大到离谱的墨蓝袍子许久,终是笑叹一声,拢紧了衣襟。
哗啦,牛乳般的雾气荡开层层波纹,是更衣焚香过的沈青罗入了水池。
他修长的身形朝少女缓缓而去,以竹青发带轻系的发尾飘散在水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引渡灵力最便捷的方式便是手掌相抵,故而沈青罗如儿时那般,顺其自然地牵起晏琳琅的指尖。
察觉到什么,他有些诧异地垂眸,望着掌心纤细的指尖:“从前竟未发觉,晚晚的手掌这般娇小。”
晏琳琅失笑道:“是你变成了男子,骨量变大了,才显得我的手小。”
纱帘外,一声瓷盏捏碎的清脆声传来。
碎裂的瓷片如流星刺破鲛绡,擦破沈青罗的青袍钉在池岸上,足足嵌进去了寸许深,十足的警告意味。
殷无渡倦怠的嗓音响起:“解咒就解咒,拉拉扯扯做什么?若不会隔空渡力之法,不如换本座来。”
玄溟神主的脾气一向如此,越是不耐愠怒,声音反而越是轻淡平静。
譬如此刻。
晏琳琅忽而捕捉到了一点趣味,眼睛睨向纱帘外,故意拖长语调道:“双掌相对的姿势有些难捱,不若换成背后运功法吧?”
纱帘外的少年身形果真僵了僵。
背后运功?
那男人的手掌岂非要触及她更为隐秘的肩背?
“背后也不太方便,还是五指交扣比较省力。”
晏琳琅笑吟吟换了几种方案,直至外间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她方破功一笑,朝沈青罗正色道,“小师兄,还是隔空渡力吧。”
沈青罗很是配合地颔首:“都听晚晚的。”
帘外少年侧耳静听,身上冰冷的压迫感总算稍稍消散。
晏琳琅收敛心神,坐于灵水之中,兰指捏诀将灵力汇聚于丹田。
一阵哗啦的水响,沈青罗清冽的低语传来:“我开始了。”
殷无渡面无表情:“废话真多。”
二人隔空对坐,碧海琉璃珠悬于中间,沈青罗催动灵力引出珠中水系神力,再通过灵水慢慢渗透进晏琳琅的灵脉之中。
晏琳琅只觉一股清凉之意漫过全身,周身灵脉如被涓涓细流寸寸洗濯,说不出的惬意。
但渐渐的,这种凉爽的惬意被寒冷取代,仿佛有隆冬冷浪反复于经脉中横冲直撞。
晏琳琅深知到了引渡神力的关键时刻,一旦中断,则她与沈青罗皆会受到反噬,遂迅速运转周天,抿唇忍耐。
然神力澎湃,并非可以轻易吸收的凡物,不稍片刻她眼睫上凝了细微的霜花,呼出的气息也成了白色的冰雾。
正难捱之际,另一缕温润的力量顺着眉心进入她的身体,轻柔地包裹着她,为她分担了部分痛楚。
晏琳琅寒颤的身躯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吸收坎水神力。
不知过了多久,她干燥的灵府渐渐水汽充盈,燥热和凉意相抵,舒服得仿佛置身于三月春光之下。
晏琳琅缓缓打开挂着湿气的眼睫,入目便是沈青罗那张面若好女的昳丽脸庞。
而纱帘外的少年身影还保持着几个时辰前的姿势,仿佛从未离开过席位。
“感觉如何?”沈青罗问。
晏琳琅抬掌催动灵力,掌心一小束浪花窜出,便道:“成功了。”
沈青罗放下心来,又叮嘱她:“凡人之躯难以承受上古神器之力,晚晚理应在此好生调养几日,万不可掉以轻心,随意动用灵力。”
“我知道。”
这已经是晏琳琅第三次吸收神器之力,经验已经十分丰富,自然知道如何调息最有利于身心。
她又瞥了眼帘外,凫水道:“多谢小师兄费神!师兄快去休息吧,容我在此沐浴更衣。”
沈青罗欲言又止,终是点点头,起身披衣离去。
沈青罗一走,帘外便传来顿盏的细微声响。
仅穿着玄色束袖中衣的少年搴帘进来,侧坐于池边,抬起温如白玉的干净指节探了探晏琳琅的额温,又按了按她的脉息,问:“何处难受?”
那点细微的后遗症,还是没能逃过他的法眼。
晏琳琅身上还罩着他的墨蓝大袖袍服,整个人如水中墨莲,衣袂层层荡开。
“不算难受,就是心口有些紧。应是神力汇聚在此,压制住情花咒的后遗症,过一时三刻就好了。”
“那不男不女的水妖力量太弱,一味传输神力,极易引发其他两样神器的抵触。”
殷无渡拧着眉,似是在抱怨。
下一刻,一池水雾搅散,荡开层层涟漪。
晏琳琅眼睁睁看着少年跃入池中,眉目俊美,宛若涉水而来的精魅,不由惊愕道:“你下来作甚?”
殷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