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只以为是村与村之间的矛盾,万万没想到,直接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里正以前是附近的山贼,但也是被逼无奈才上的山,在山贼窝里也是被欺负的那个,也从来没有害过人。
因为他不肯害人,就只让他在灶房帮忙,整天也吃不饱,只能吃那些山贼剩下的饭菜,有时候甚至只能喝点泔水充饥。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里正和当时的县令结识,就说愿意当内应,将这伙儿山贼一锅端了,大家好过安稳日子。
那群山贼在附近为非作歹,抢劫过不少村子,县令当下就答应了,还答应他事成之后一定会为他正名。
那伙儿山贼确实被铲除了,但是县令大人却受了伤,之后身子一直不好,连县衙的政务都顾不上,更别说为他正名了。
里正等啊等,没等来县衙为他正名的消息,却等来了县令大人去世的噩耗。
县令大人死了,再无人知晓这件事。
从那之后,里正就在附近找了一个村子安顿下来,也不敢用自己原来的名字。
因为在村子里踏实肯干,还经常帮村民解决各种问题,上一任里正去世的时候,他就接过了担子。
可是好景不长,隔壁青石村以前遭那些山贼抢劫过,死了人,村民当中,当初被掳上山的,见过里正。
剩下的事情不说沈清棠也知道了。
隔壁村要么就是来找里正报仇,要么就是以此威胁讨好处,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
反正前任县令一死,再也无人给他作证,他一个曾经的山贼,住在村子里等同谋逆
深更半夜,里正家门口围了不少人,都沉默不语。
沈清棠后悔了,她为什么要问,本来之前还觉得能有啥大事,听完之后,她有点慌了。
清河村的里正以前是山贼?
怎么事情越来越魔幻了?
这事村子里也有人知道?
突然想起张秀兰讳莫如深的样子,应该也知情。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清河村的里正以前是无恶不作的山贼,你们可以把我交给县令了。”里正平静道。
众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不知道是谁在黑暗中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还是先休息吧。”
沉闷的氛围终于缓和一些,大家都附和着要回去休息,沈清棠朝里正看了一眼,也没说话,拉着小雀和文康就回去了。
回去也什么都没说,直接躺下睡觉。
东方泛白,外面渐渐有了动静,一觉醒来,所有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下地的下地,该做饭的做饭,昨晚的事情,绝口不提。
沈清棠明白大伙儿的意思,但是这件事情不是不提就能过去的,况且中间还有人命。
隔壁村知情者以里正曾经做过山贼的事情为要挟,跟清河村掏了不少好处。
后来吃到了甜头,其他人甚至还骚扰村子里的人,之前还差点将村子里的妇人给玷污了,就是因为这件事,里正失手打死了人。
但是这件事情却没有闹大,因为死的是青石村的一个无赖,青石村这下抓住了更大的把柄,不断威胁里正。
上次就是因为没给钱,恼羞成怒,昨儿个才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沈清棠叹气,这都啥事啊?
起来将昨儿个泡好的豆子放在那两个破洞的罐子里,上面用湿布盖上,放在距离灶台不远的地方。
文康从地里回来,小雀在洒扫院子,突然跑进来:“春丫姐,于大哥回来了。”
于明胜是被人抬回来的,比起昨日,身上的伤更严重了。
抬他回来的是青石村的两个村民,不知道对张秀兰说了什么,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沈清棠带了一些吃的过去,就看见张秀兰默默掉眼泪。
“秀兰嫂子,我给你送点吃的。”
张秀兰起身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半天嘴,就是没说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春丫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又是青石村的人干的?”
张秀兰呜咽着点头:“本来明胜在镇上扛包,一个月也能挣上几个子儿,可是昨天那帮人就去找麻烦,明胜怕给做工的地方惹事,就将人叫了出去,谁想到那些人一出去就拳打脚踢,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今天找过去又是一顿打,这才抬回来,扛包的活计没了,人被打得也站不起来了”
于明胜昨天是胳膊受伤,今天是腿受伤,衣服上不少血迹,明显伤重。
饶是沈清棠也生气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样的事情,为何不去报官?”
张秀兰摇头:“若是报了官,他们就要将里正的事情说出去,里正是个好人,当初闹出人命,也是为了我”
那年她刚嫁过来不久,就被青石村的无赖盯上了,里正恰好碰见,救了她,却打死了人。
她不能害了里正。
“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负?”
张秀兰擦擦泪嗡声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忍忍就好。”
沈清棠这才看见张秀兰眼底的郁色,眼睛浑浊得没有半点亮光,已经被这世道磨得没有丝毫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