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梁月白轻轻咬着嘴唇,站起身来,支支吾吾道:“烟儿妹妹大抵是身子不舒服吧……所以迟了一些,还望夫子莫要怪罪。”
“身子不舒服?”孔笙拧起眉头,有些迟疑地看向梁月白,“为何没有到我这处提前请假?”
孔笙不过是随口一问,未曾想这一瞥,却叫梁月白抖了抖身子,咬着唇似乎有何难言之隐一般。
她皱了皱眉,冷声道:“到底出了何事?”
梁月白似是被孔笙骇了一跳,咬了咬嘴唇,半晌方道:“夫子勿怪,烟儿妹妹她……昨日回去不知为何被惹了长辈不快,因而受了些处罚,她本就是心高气傲的性子,想来心里赌了气,因而今儿迟了些……”
梁月白一说完,就听到身旁张怜儿嗤笑一声,“好大的派头呀,使性子说晚来便晚来,还真把学堂当自己家了!”
这话一出,李慕笙当即只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立时就想拍着桌子与她俩分辨两句,临出口又想到昨天分别时梁暮烟再三告诫,昨日方惹了夫子生气,今日若是再罚站,当真是叫人笑话了。
这么一想,李慕笙冲着张怜儿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见此,张怜儿心里更加得意,面上却是一副意外说错话的惊恐模样,朝着夫子恭敬施了一礼:“弟子僭越,
还望夫子勿怪。”
她眼睛一瞥,意有所指道:“只是实在瞧不得这种明明无甚才学,借着家里的东风得了这般出人头地的机会,却还拿乔摆架子,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梁月白像是被这句话惊了心神,忙睁着一双大眼,慌张地看着张怜儿道:“烟儿妹妹决计不是如此,怜儿姐姐你千万不要误会,想来,只是家里娇宠了些,凡事妹妹想要的尽皆百依百顺,便是这国子监也……”
她欲言又止,瞧着身边人眼中了然的情绪,方才继续道:“妹妹年纪尚小,想来梳理梳理,便不会在这般骄纵。”
看得梁月白这幅做作的样子,李慕笙越发气不过,怎的话都让坏人说尽了,好人却百口莫辩,这是个什么道理?
李慕笙气得猛地站起身,瞧着梁月白怒道:“昨日姑母从将军府离开时,分明说烟儿是因为学堂一事被人添油加醋告与长辈,闹得姑父要请家法,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烟儿脾气骄纵故意迟到?你明明在家里旁观一切,怎的在夫子面前颠倒黑白了?”
梁月白当即煞白了一张小脸,眼眶含着泪,盈盈便要落下:“慕笙表姐,我知你同烟儿妹妹亲近,昨儿个又为着烟儿同我和怜儿姐姐生了嫌隙,可是……到底我也是从小同你一起长大,
两小无猜,相处亲厚,怎的我如今在你眼中竟是这般不堪么?”
这话说得李慕笙一时无言以对,她素来不是擅长口舌之争的人,如今被梁月白这般抢白,倒是自己心里先打了一个突,想着莫不是自己当真误会了这个妹妹?
孔笙皱了皱眉,转头问梁月白道:“昨天发生的不过是些小事,又是在学堂中,我既然已经处置,为何回去之后还要处罚梁暮烟?”
梁月白绞着手指,脸上还挂着泪,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学生家中管教甚严,烟儿妹妹自小在乡下长大,不知礼数。如今幸而进国子监成了夫子的学生,父亲担心妹妹不懂规矩,恐惹了祸端,因而听见学堂一事,难免严厉了些,希望夫子看在妹妹初来乍到的份儿上,莫要怪罪了她。”
话一出口,众人脸色有些异样,能在这国子监多是世家最为高贵的小姐,虽不乏绣花枕头,但多的是心思各异的人精,都听过一耳朵那镇威侯府从乡下回嫡小姐的传闻。
这会子听着梁月白意有所指地点出梁暮烟言行粗鄙,眼中都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张怜儿冷笑一声,脸上尽是不屑之意,“没规矩没教养,一副乡野丫头的做派,这样的人如何能与京城里的小姐相提并论?”
这话一出,仿佛石子入了河
,惊起一片涟漪,底下登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听说是在漠北捡到了,那般穷苦地方,能有什么学问教养?”
“似乎回来不过几日,怎的就能进国子监了?到底是这两年镇威侯红火得很,偏只得他家能有两个名额,也不知使了什么心思!”
“蛮荒之地的野丫头也能来国子监读书了,当真是辱了门楣!”
……
这断断续续的议论声一时打不住,压着声响直往梁月白耳朵里钻,她听得心里直觉爽快,赶紧拿着帕子掩住了嘴,遮住了险些绷不住的笑意。
嫡女又如何?便是将军府在后头撑着,也改不了她的漠北出身,泥腿子的本性!
这一幕被角落处顾清欢瞧的真切,她撑着下巴瞧了梁月白半晌,眼底划过一道轻蔑,别过头懒得再看。
这手段她自小便见得多了,女人后院那点子龃龉龌龊,已经够让人烦闷了,未曾想到了国子监这等敞亮的地方,还能瞧见这小儿手段。
她心里厌恶,面上却仍是一副怯懦惊慌的模样,缩着脑袋似是害怕一般往外头看去,看着外头雀儿飞上枝头,长风掠过树叶,又盯着飘零零的一片细叶,晃晃悠悠沿着屋檐而落,打着圈滑到一抹月牙色的身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