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从芳兰庭出来,肚子里一窝火,踏上通往凌虚阁的木桥时看到屋内灯火通明,再想起芳兰庭昏暗的烛火,心里顿时舒坦了些。
“侯爷来看您了。”刘嬷嬷远远地就看到了在木桥上的梁衡,便轻声唤了一句。
沈凤鸢刚洗好头发,还未来得及绞干,便匆忙起身跑到凌虚阁门口去候着。
“外面凉,当心冻坏了身子。”梁衡见她穿得十分单薄,发尾还滴着水,不禁皱了皱眉,取自己的披风给沈凤鸢披上了,转头沉着脸呵斥刘嬷嬷,“怎的不拦着些夫人?如今夫人身怀有孕,可禁不起这般折腾!”
沈凤鸢按住梁衡的手,笑着说道:“侯爷莫要怪刘嬷嬷,是我一听说侯爷来了,便着急跑了出来。”
梁衡扶着沈凤鸢进了屋,轻声叮嘱道:“你身子本来就弱,如今还有了身孕,我怕刘嬷嬷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不如再让母亲给你挑几个听话懂事的丫鬟过来伺候。”
“谢过侯爷,侯爷的好意凤鸢心领了,只是我本就不是富贵的命,伺候的人多了倒是有些不习惯。”沈凤鸢面上喜色多了些,拉着梁衡的手坐下,“姑母差人告诉我
,说您去了夫人那里,怎的又来了凌虚阁?夫人知道了可要伤心的。”
“莫要再提了!”梁衡的脸沉了下去,见旁边放着棉帕,便站起来拿着帕子帮沈凤鸢擦头发。
沈凤鸢扶上梁衡的手,轻声道:“侯爷这是上阵杀敌的手,怎的能做这些女人做的活计?还是我自己来吧。”
梁衡拍了拍她的纤纤玉手,轻声道:“能为你擦头发,是我的荣幸。”
刘嬷嬷瞧着两人这幅小夫妻的模样,知趣地悄悄退了下去,顺道带上了房门。
两人并未说话,室内却流淌着温情。
良久,梁衡摸着她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手中的棉帕,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天色已晚,早点歇息吧。”
沈凤鸢笑着点点头,挽着梁衡的手,一起进了内室。
梁衡贴心地将沈凤鸢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让她先上床去,用棉被将她盖的严严实实的,这才将室内的火盆挑的旺了些,宽衣熄灯上了床,两人相拥而眠。
昏暗的月光里,沈凤鸢并未睡着,而是睁着眼悄悄打量着梁衡的侧脸,一颗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你怎的还不睡?
”梁衡突然睁开眼睛,对上了她的目光。
沈凤鸢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等着梁衡翻了个身将自己揽在怀里,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我将侯爷吵醒吗?”
梁衡摇摇头,伸手轻轻的擦掉了她眼角的泪珠,问道:“可是心里觉得委屈了?”
沈凤鸢吸了吸鼻子,连连摇头:“凤鸢不委屈,如今这般正大光明和侯爷睡在一起,凤鸢觉着幸福还来不及。”
“那又为何晚上偷偷落泪?”梁衡问道。
沈凤鸢眸子暗了下去,半响才开口:“只是觉着我这个做娘亲的,让芸生受委屈了。平日里我也悉心教导她规矩礼数,自觉已将最好的都给了芸生,瞧着她比同龄人都出挑些,配的上侯爷子女的身份,我心里也高兴。”
她顿了顿,自嘲的笑了一下,又开口道:“可今日我才知道,我与芸生不过是井底之蛙,芸生到底是比不上侯府的小姐,与她们相比,她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罢了,连用膳规矩都不知,惹出这么个笑话,是我见识薄浅连这些礼数都没能交给她,她生来性子就要强,脸皮也薄,今日的这番笑话,不知她要
难受多久。”
“许是我一开始便想错了,觉着她回了侯府往后便可以找个好婆家,后半生便可过得无忧无虑。如今看来,她的言行举止与京城中的贵女相差甚远,到时候就算得了侯府的脸面寻了户好人家,嫁出去不过也是给侯爷和整个侯府丢脸罢了。”
说着,她眼里的泪珠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沈凤鸢抬手擦了擦眼泪,才抬眼看梁衡,“侯爷,待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便带着芸生离开侯府吧,免得到时候给侯爷您丢脸……”
“你一天天的净喜欢瞎想!”梁衡皱了皱眉,故作生气地捏了捏沈凤鸢的鼻子,“你是我爱的人,芸生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们想走那儿去?你若生下孩子便要离开,你可有问过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愿意?”
沈凤鸢抿了抿嘴唇,为难道:“我虽极不舍他,只是这侯府毕竟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看夫人性子温和,将来定不会为难那孩子……”
“你说这样的话,可是存心要惹我生气?”梁衡黑着脸,将怀里的沈凤鸢抱得更紧了。
沈凤鸢感觉到了他的怒气,连忙摇头:“不是的,凤鸢只不过是担心我
和芸生的存在会让您和侯府蒙羞,这才……”
“这才想离开我?”梁衡低着头,目光直直的撞进她的眼睛里。
沈凤鸢胆怯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梁衡轻叹一声,神情有所缓和,道:“你为何会这样想?你与芸生都不会让我蒙羞,之前让你们母女俩受苦是我对不起你们,往后你们就安心住在侯府,我一定会加倍对你们好的。至于那些芸生不懂的规矩,改日找个嬷嬷来教教她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