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城的天甚少有湛蓝的时候,似乎总是泛着土黄一样的颜色。
板车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被褥,防止老太太路上膈着了。芸珠就坐在前面抱着眼珠子乱转的满月压着,俞氏和郑父两个都坐在拉车的驴上。似乎是不堪重负,也或许是舍不得离开家乡,一直都精神抖擞的毛驴看起来也蔫了吧唧。
相比芸珠倒是一直笑眯眯的逗着满月。
回来几天一直都绷着神经,也许是感觉前路终于平坦了许多,今儿个便总感觉神清气爽的。不同于上次进城时浑浑噩噩,这次她好好的打扮了一下。换上了颜色鲜亮的裙子,唇上也涂了层蜜。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本来就跟叶子上的花露一样,不经点缀都有一股自然的清新之美。何况她本来模样就生的好。满月这小娃娃从小就看脸,老太太怎么哄都不过去,死死的腻歪在芸珠怀里抓她的头发。
“一会儿进了城,得先找个房子安顿下来”,俞氏还在精打细算手里那点钱。虽说本来攒着就是给老太太看病用的,但钱这东西只有盼多哪有盼少的,“咸城每天待着都是耗钱,平日里芸珠和我照顾婆婆,你有时没事儿就去寻摸寻摸有没有苦力干。”
郑父老老实实的应下,从俞氏那里要了八文钱准备进城,前面那驴却撂挑子一样不走了。
芸珠正想问出了什么事儿,却瞧见了前面和郑父打招呼书生打扮的孙木生,她姑姑郑氏的长子。俞氏也瞧见了,悄悄对郑父道,“总算你妹妹还有个人样,知道让木生来接我们。”俞氏不怎么喜欢眼高于顶的小姑子,却不好在小辈面前露了。
“木生,你娘呢?”
“我娘在前面等咱们,舅舅,我先带着你们安顿好了”,孙木山常年入学,有些驼背,但面容清秀亦不像郑氏那样眼高于顶,俞氏到对这个外甥无甚恶感。甚至还想过和俞氏亲上加亲,只可惜话提都没提就被郑氏那带着钉子的眼睛给刺了回去。
“姑姑怎么不直接过来呢?”芸珠也没从板车上下来,笑眯眯的朝孙木生问。
她模样少有的俏丽,纵使娘再三叮嘱不要跟表妹说话,孙木生都没忍住多看她两眼,只瞧见一双碧波一样的眼珠子,黑溜溜的,波纹浅浮。
“娘就在前面不远处,很近”,没看两眼他便立马垂下了头,只觉得表妹那双眼睛真真像藏了钩子一样,天生的能勾人心魄,“舅舅舅母,我带着你们去马棚先安顿好车马行李”,说着又偷偷扫了眼表妹,正好扫到她泛着朱色的唇上,连忙又垂头。
芸珠哪能不懂自己姑姑的心思,估计是嫌她们牵了驴乡下人气息太重。她不乐意见他们当谁还乐得瞧她?抱着满月下了车,她便立在俞氏身后,也没继续和孙木生搭话,这让一直关注表妹的孙木生有些失望。
俞氏道,“倒不用找棚子安置行李,我们今儿个来是想先找个小院子租下来,你外祖母病重,估计得一段时间,不必费这些小钱。”
孙木生有些狐疑,他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先安顿好他们,别让死赖在自己家里……
郑氏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客栈等着,远远便瞧见那笨头笨脑的驴,只恨不得用帕子捂上自己的脸。早交代了让把东西先搁了,郑氏又看了眼自己儿子,孙木生扭过头,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跟表妹纠纠缠缠。
一口浊气涌了上来,又被她连忙压了下去。这时候可不能为了这种小事儿乱了。
将驴车弄好,又将老太太背到身上,郑家一大家子才进了客栈。
“娘那里我昨天去找了李大夫”,郑氏手指上涂了蔻丹,正捏着茶壶倒水,“如今好一点的大夫各个不是被官家扣着,剩下的几个也忙的不行。前个李大夫去给王员外诊脉,据说后日才能回医馆。”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儿,颇有些无奈的看着里屋躺着的老太太,“也不是妹妹我不想照顾娘,这几年边口越来越乱,大郎他爹的生意也日渐不行,每天都急的火烧眉毛,我时不时都要受他一顿气”,又看着自己嫂子,眉毛里的忧愁都像有戏份一样,“娘这边我是没时间顾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等李大夫回来了,一起带娘去看看,也贴补些医药费。”
俞氏喝了口茶水,才没让自己的脸色难看的太明显,收了茶杯后又在桌下掐了郑父的腿出气儿。
郑氏又道,“李大夫回来还早,这边客栈每天跟销金窟一样。你们不然先带着娘回大郑村,家里小,芸珠和满月两个小的倒是可以住,想来他们姑父也不会说什么。”
郑父被自己妻子掐的老疼,又听郑氏这赶人的口吻不免皱起了眉头,“租个院子便是,没得让阿娘来回奔波。”
郑氏听了用绣着金线的帕子掩了唇角,“没得必要吧?家里有那些钱还不如给娘置办点好的吃食。”
俞氏早知道这小姑子看不起他们,也不藏着掖着,“前些日子她爹做生意赚了点钱,租个院子够了。相公还寻思着等婆婆身子骨好了也攒点钱在咸城安顿下来,我们做个旁的小生意,也能来给妹子做个伴。”俞氏从没想过在咸城定居,她早过惯了乡里生活,说出来就是显摆一下郑氏。
毕竟女人到这个年纪,除了儿子女儿能比的就是相公了。
郑氏定眼儿瞧了俞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