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所说的细节，与云梦牵记忆中的一幕幕全部都对上了。

就算她想否认，都找不出破绽。

那样私密的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又怎么会说得如此详细、无一遗漏？

她看着似蚯蚓一般在地上朝着她蠕动过来的刘大，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悲伤与痛苦。

哀莫大于心死，痛到极点，反而不痛了。

她不得不承认，云梦蝶这一次，赢得彻底。

她刻意带刘大来，让玄苍亲眼看到这一切，还有什么比刘大的存在更刺激的吗？

自己爱着的女人，曾经被一个如此龌龊的男人玷污过，恐怕日后只要他看到她，想要亲吻她、想要与她行鱼水之欢，都会不经意地想起刘大吧？

想起她的唇曾经被刘大那口焦黄的龅牙深深地吻过，他还会有“食欲”吗？

还有她自己，一个如此肮脏的女人，还有何脸面留在玄苍的身边，享受他所给予的一切？

就算玄苍不嫌弃，她都会唾弃自己，看不起自己！

温泉里的男人，从一个摸不着的影子，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名有姓的人。

无论这个男人是刘大还是别人，都即将成为她与玄苍之间永远无法迈过去的深渊。

她麻木地看着刘大撑着最后一口

气爬到她的脚边，混浊的眼珠里，流露出最后一丝对生的渴望。

他喘息着，终于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县、县主……救救我，救救、救救我吧……听说您、您如今怀了我的孩子，所以你、你不能让我死，我是这、这孩子的爹，我若死了，这孩子、这孩子就没爹了……”

已经麻木的心，在听到“孩子”两个字时，还是裂开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她的肚子里，还怀着刘大的孩子呢！

原来，这就是她孩子的爹啊！

曾经她听了冷夫人的劝，听了碧春的劝，为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选择了留下这个孩子。

却从未想过，这孩子竟然拥有这样一个不堪入目的爹！

太荒唐，太可怕！

一想到她的肚子里竟然怀着这个男人的孩子，她恨不得立刻拿刀插进自己的腹中。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

为什么？

就在这时，云梦蝶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却是对刘大说的：

“刘大，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玄苍王子的，你胡乱认什么亲？你以为你有那个本事，仅仅一次就能种下你的种？也太……”

云梦蝶原本还说得义愤填膺，可是当她看到云梦牵并

不否认、还面如死灰时，便像是猜到了什么一般。

接着小声试探道：

“妹妹，刘大说的不是真的吧？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刘大的种吧？”

院子里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风偶尔刮过，拂乱了发丝，吹疼了面颊。

没有人承认，也没有人否认。

云梦蝶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大声叫了出来：

“难道真是他的？这可如何是好……”

呵……

这孩子自然不会是刘大的，可她偏偏要将刘大的角色坐实了。

她还要让这个孩子永远生不出来！

即便生出来，他也是刘大的种，那将是横亘在云梦牵与玄苍之间最恶心的存在。

云梦蝶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忽然变得语重心长，继续说道：

“妹妹，你别看刘大现在是这般骨瘦如柴的模样，你也知道，他跟你在一起时，还是很强壮的，所以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定然是健康的，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只是从他拿了小娘的银子之后，便迷上了乌香，于是日日去天外飞仙吸食乌香，久而久之，便成了这副病秧子模样。他年纪轻轻，如今想要成家娶个正经媳妇是不能了，谁会嫁给他啊？所以他格外重视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妹妹不

想要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可以送给刘大，让他带回去养，也省得妹妹日后一见到这孩子便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徒增烦恼。”

“云梦蝶，你给我住口！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玄苍咬牙，如死神一般地指着云梦蝶。

他拦不住云梦牵。

她的倔强不是他能左右的，真相就在她眼前，她既然已经决定去面对，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拦她？

身为受害者，她才是最应该知道真相的那个人啊。

可是他却低估了真相的恐怖，也低估了真相带来的后果。

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云梦牵……不行。

他亲眼看到了她的崩溃、麻木，她的绝望、决绝。

没有一个女人在面对这样的侵犯者时会如此冷静。

可也正是这样的冷静，让他看到了她的反常。

云梦牵听到了玄苍的喝斥，委屈地垂下了眸子，含泪道：

“玄苍哥哥，我说错了什么？难道你愿意日后整天看着刘大的孩子在眼前晃来晃去？万一他也生个跟刘大一样的大龅牙该怎么办？你这不是在提醒妹妹睹人思人吗？这孩子将是妹妹人生中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看不到还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