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用过晚膳,玄苍就走进了落梅阁。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两人再见面,总有些莫名的距离感。
尤其云梦牵,要么始终不看他,偶尔看他一眼,目光中也总是带着疏离与冷淡。
玄苍见她如此,心总像被针扎了一下,幽深的眸子里,布满了酸楚。
他进来时,她正在喝药。
一口气将药喝完,眼前递过来一颗饴糖。
她抬眸看去,床边站着玄苍。
犹豫一下,她把饴糖接了过来,放进嘴里。
“我带你见一个人。”
玄苍淡淡道,一张刚毅的脸上,仍然没有多余的表情,是他一惯的冷肃。
“见谁?”
她半倚在床上,抬头看他。
“见了就知道了。”
他掀开她身上的锦被,拿过白色狐裘将她裹好,她还来不及惊呼一声,他已打横抱起她,往外走去。
他还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不会先问她,霸道得令人无语。
一路从后宅将她抱至前厅,放进椅子里稳稳坐好,他才叫人把人带上来。
前厅里灯火极亮,从四面八方打过来,让她几乎看不到暗影。
很快,莫图便将一名男子带了上来,命他跪在她的面前。
那男子低垂着头,身上的衣裳布满了血迹,似乎是用过刑才
留下了累累伤痕。
男子双手被反绑着,往后瑟缩着身体,一副畏惧的样子。
云梦牵有些紧张地握紧了帕子,茫然地看了一眼玄苍。
玄苍站在她的身边,高大的身躯带着迫人的气势,不怒自威,对那男子道:
“抬起头来。”
男子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
男子看起来年纪不大,虽然脸上有伤,但只是一眼,云梦牵便发现这男子有些眼熟,应该是云家的下人。
“他是……”
她迟疑着。
这时,只听玄苍道:
“把你说过的,再跟王子妃说一次。”
男子似乎很怕玄苍,连连点头应下:
“是是。”
停顿片刻,男子似在思忖该如何开口,随后便道,
“二小姐……不不,应该是王子妃,小的名叫顺旺,是上将军府里专门负责炭火的小厮。小的对不起王子妃,对不起夫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顺旺还什么都没说,便流下了眼泪,眼中带着悔恨,
“夫人生产那天夜里,得知夫人平安产下小公子,柳姨娘便心生歹意,琢磨着要如何毒害夫人。那日正好大雨,气温骤降,柳姨娘便让一个婆子领着小的和另一个小厮长兴,去了倾颜园,给
夫人送了一个炭炉,和两筐备用的炭。那两筐备用炭上面一层是好的银骨炭,可是下面……却是最下等的灶炭。起初那两筐备用炭被放在角落里,看着是给倾颜园备用的,可实际上在半夜的时候,柳姨娘便让小的们偷偷潜入夫人的房内,将那两筐炭给点了。点的也只是下面的灶炭,上面的银骨炭并没有点。那时候,夫人由于刚刚生产完,身子虚得很,一直昏睡着,根本没发现小的们,紫夏那丫头因为之前要跑出去请稳婆,却被婆子们死死地拦下来,因此受了些罪,所以睡得也很沉。小的们将那两筐灶炭点燃后,又将门窗关得死了些,才离开。后来小的们又按照柳姨娘的吩咐,第二天天没亮的时候,便又潜入倾颜园,发现夫人和小公子还有紫夏都已经咽气儿了,便赶紧将那两筐灶炭偷偷地抬了出去,拿到护城河边给埋了。所以,其实上将军夫人和小公子的死并不是意外,也非产后体虚,就是柳姨娘指使小的们给害死的。呜呜……”
顺旺越说越伤心,哽咽着说完,到最后竟然呜呜痛哭起来,涕泪横流,
“二小姐,小的不想害死夫人的,是柳姨娘,她用小的爹娘来威胁小的,
说是用夫人和小公子的命,换我爹娘的命,还说医士说,夫人身子太弱,就算她不动手,夫人也活不了多久了。小的实在是没办法,自古忠孝难两全,为了爹娘,小的只能听从柳姨娘的安排……夫人去世后的这些日子,小的没有一日睡得安稳,夜里总是能梦见夫人抱着小公子来问我,为什么要害死她……为什么要害死她……小的,小的……若不是要给爹娘养老送终,小的早就活不下去了……”
说到最后,顺旺已经匍匐在地,哭得不能自已了。
再看云梦牵,她表面上安安静静地听着,可是一颗心早已因为震惊和悲恸而紧紧拧成了一团。
顺旺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就是柳姨娘设计害死了母亲和弟弟。
前世,她没来得及赶回来,母亲死于胎大难产。
而之所以会胎大难产,也是因为柳姨娘的算计。
这一世,她虽然赶回来,让母亲平安生下弟弟,可母亲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柳姨娘的诡计。
炭……
原来问题不在炭炉,而在于炭烟中毒。
谁人不知,如果在密闭的空间中烧炭,就会让人窒息而亡。
就像云景天说的,冬日里谁家不烧炭,一个炭炉怎么可能置人于死地。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