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冷冽的空气涌进喉咙,刺激得云梦牵剧烈咳嗽起来。
她吃力地爬起来,解下身上的斗篷,开始拼命地去扑灭梅树上的火。
幸好,正值冬日,又在下雪,梅树潮湿,并不利于燃烧。
只是包裹着梅树的粗布烧成了灰烬,树枝和树根都并无大碍。
她挣扎着站起来,刚才的一幕,好像将她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
她摇晃着走进室内,又拿了两块粗布出来,将梅树的根系重新包裹好,然后拿起锄头,继续挖第三棵梅树。
此时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一下又一下。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要活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没有意义。
她处心积虑地嫁给了玄苍,以为这就是报复的开始,可是到头来,为什么受伤的人还是她?
她还是太良善了,她以为的报复,她以为的坏心思,却始终不及云家人的万分之一。
坏人的坏,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
这一刻,她有了放弃的念头,才知道,母亲的话才是最有道理的,放下一切,离开这里,似乎才是她这种人该有的归宿。
可是……
想到母亲与刚出世的
弟弟不明不白的死去,想到这么多年来她存在的意义,一丝不甘又涌上心头。
她将最后一棵梅树挖出来,用粗布包裹好根系,然后将福伯找来的绳子绑在树上,另一端则背在自己的肩上,一步一步地往漪澜苑外走去。
“娘,弟弟,今天,我就带你们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人恶心的家……”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雪越下越大,鹅毛似地,大片大片地从空中飘落,已经积了半尺来厚。
偌大的上将军府里,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天地白茫茫一片,从漪澜苑出去的路上,一个娇小的身影,拖着一棵一人多高的梅树,在漫天风雪里艰难地前行。
她穿着一身白衣,仿佛融入了漫天的风雪,她在积雪中踏出的脚印,很快被身后的梅树扫平。
她躬着身子,尽管梅树在她肩上越来越重,尽管脚步越来越沉,可她却始终咬牙坚持着。
就像她这十几年的日子,咬牙坚持着,总会走下去的。
终于将一棵梅树拖到了辕门,碧春和福伯还没有回来,她又返回去拖第二棵,第三棵。
那条被她走过的路,积雪已经被梅树扫平。
远处,一道玄色的身影伫立在风
雪中。
风帽下,一双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眉头渐渐拧紧。
他的目光,从她渗满汗珠的额头,到她挂满冰霜的眉毛,再到她紧抿的红唇,还有她不时重重吐出的一口白气。
双手不由得渐渐捏成了拳,脚尖朝着她的方向,却是僵滞不前。
他不该管她的,可是……
踌躇间,却见一个人脚步匆匆地朝她跑过来,一把抢下她肩上的绳子,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云梦牵也没想到,云梓琛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哥哥?”
她愣愣地看着云梓琛,
“你回来了?”
自从定南王府赏梅宴那日,宫中来传圣旨的太监被人打晕扔到巷子里之后,云梓琛这个负责整个京都治安的京都步兵统领,就被皇上一道旨意给圈进了校场里,没日没夜的整治、操练,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
云梓琛还是往日一般丰神俊朗,他责备道:
“我若是不回来,还不知道你今日就要偷偷摸摸从这里溜走了,连说都不说一声。”
云梦牵无力地笑笑:
“父亲是知道的。”
云梓琛责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也不理她,径自背着梅树迈开了脚步。
“哥哥……”
云
梦牵拉住了云梓琛的衣袖,
“我想自己来。”
云梓琛自然知道这几棵梅树于她而言的意义,可他却不能看着她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还是说……你不想认我这个哥哥了?”
哥哥,还是她的哥哥。
可是哥哥,也不是她的哥哥。
她舍不得这个哥哥,却又不得不对不起这个哥哥。
“哥哥,对不起……”
云梓琛停下了脚步,看着她在风雪中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还有那双剪水双瞳,心蓦地就疼了。
他将她被风吹乱的发掖到耳后,又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压下心中的疼痛,笑道:
“想做什么就去做,无论你做什么,哥哥都支持你,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知道吗?”
云梓琛总是能看透她的心事。
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
这句话,让她蓦然间就想起了玄苍,无论云梦蝶做了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站在她那边,是非不分。
“哥哥,若是我做了坏事、做了伤害你的事呢?”
云梓琛仍然笑着:
“无条件,其实也可以理解成没有道理,不需要是非,只要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