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凳是她淘来的,很矮。
她垂着头,原惟离她很近,但仍在她的视线之外。
忽然,眼帘里出现一双男人的手,左手手腕上戴着不久前从她床边拾起的表,手背有几条明显的青筋,手指修长,指甲修整得短而干净,甲面有非常饱满健康的月牙。
也是这双手,从傅润宜的手里,解脱了那根因为她一焦虑就机械绕圈的的鞋带。
“傅润宜,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
温温吞吞的。
好像别人都长大了,但她没有。
在嶙峋的世界里,像一块圆润笨拙的石头。
傅润宜并没有因为原惟弯腰替她系鞋带就生出旖旎心思,她听得出,原惟疑问的语言下有一丝怜悯的意味。
原惟问她:“你一直跟小猫生活在一起吗?”
“之前是一个人,小猫是上上个月刚捡的。”
融入普世认可的生活对傅润宜来说并不轻松,她其实很有一些放弃精神,得不到对她来说并不是一种不能翻篇的痛苦,很久以前,从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她就已经学会了跟“得不到”平静共处,默认了这或许是她与生俱来的遗憾,想到“得不到”这三个字,她甚至已经不难过了。
傅润宜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可怜,她提起嘴角,冲原惟露出一个状态很好的微笑,“姨婆和阿同有时候会来看我,我也会回镇上去看他们。”
“姨婆?”听她提起过几次,但原惟不太熟悉这个词,“是哪边的亲人?”
“是外婆的妹妹,她们是双胞胎,外婆去世很早,她们很像,姨婆对我很好,有时候我会恍然,感觉外婆还在。”说完,傅润宜停了一会儿,然后更正道,“但我们不是亲人。”
关于她的人生,还有很多话可以说,但傅润宜不再说了,来新湾之后,她不曾对任何人说自己的过去。
今天会跟原惟提及一言,或许是因为,原惟也是属于“过去”的人。
她推开门,对原惟说:“我们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傅润宜和原惟出门算早,没碰上晚高峰,路况通畅,比导航预估的到达时间还早了十分钟。
但这家能让非美食爱好者傅润宜都记住来头的餐厅,人气很不简单,天还没黑就已经食客盈门。
接待他们的服务生抱歉通知,已经没有小桌位置了。
傅润宜没想到会有需要排队的情况。
因为时间真的很早,甚至从住宅区到达海边,没有建筑物的遮挡,日光更盛,晚霞在天际铺展得更加浓郁,有种快落下去的太阳又升起来一些的错觉。
想问原惟要不要等位,一转头,却发现原惟也正看向她,原惟冲她微挑了一下眉骨,说:“看来你推荐的餐厅不错,人气很高。”
脖颈系着红色领结的服务生听到“餐厅不错”的称赞后立即补充:“我们家的餐品口味和就餐氛围可是新湾海景餐厅里数一数二的哦,非常受女孩子们喜欢。”
傅润宜很在意地追问:“那男孩子们喜欢吗?”
可能工作以来从没遇见问这种问题的顾客,服务生先是愣了一秒,目光带过傅润宜身旁的高大英俊的男人,然后笑容灿烂道:“也是有的呢!很多帅哥博主来我们这里打卡哦。”
傅润宜自顾地微微点头,好像放心了的样子。
借由身高,原惟可以在傅润宜看不到的地方,肆无忌惮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她抿唇的表情,手指下意识抠玩手链挂件的动作,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胸口起伏,全都一览无遗。
原惟有点想笑,也真笑了一声。
引来不知道他因何而笑的傅润宜的视线,她就这么侧头望着他。
原惟的表情是一种不自知的轻松,连喊她的名字都喊出故意挑逗的味道,“傅润宜,你很有幽默感啊。”
“啊?”
从没有被人这样评价过的傅润宜忽然分辨不出“幽默”这个词的褒贬。
服务生本来要安排他们去旁边的休息区等位了,这时,餐厅里又走来一位服务生,说景观台有露天餐位空出来了,问他们需不需要室外用餐。
“这个点刚好可以看晚霞,今天还有火烧云,只额外加收一点景观位的用餐费用,海天一色,风景很美哦。”
“好的,可以。”傅润宜立马答应,转头对原惟说,“我请你,我——”
本来想很顺其自然地说自己是东道主之类话,但想到“东道主”这样有地域归属的自称,无论在新湾还是崇北,她似乎都无法说出来,所以傅润宜生硬地停住了。
原惟问:“你跟别的男人出来吃饭,他们也让你买单?”
“没有。”傅润宜小声说,“我之前没有跟除了阿同之外的男人单独吃过饭。”
这样说,好像显得她无人问津很没有异性缘的样子,不过傅润宜很快不在意了,原惟也不会因为她异性缘很好就对她眼前一亮。
她想将这句话翻篇,于是说了另一句话:“我们进去吧。”傅润宜一把抓着原惟的胳膊往里走,表现得很想快点进餐厅。
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逾越了界限,傅润宜握在原惟小臂上的手指立即变得不自然,原惟的体温高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