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压了下去。
还有三天,便是大典。
大明宫后殿几乎是在屏息等待大事道来。
这一天,墨皇后和太子妃同时被太医宣布:“虽然未曾痊愈,但身体足够支撑大典。”
皇帝的妃嫔们和太子的嫔御们都去了各自的主母那里道贺。
而太子妃,也咬牙起身,梳妆打扮,带着所有来给她磕头的嫔御们,去了昭阳殿磕头。
墨皇后一看太子妃苍白的脸色,便知道她跟自己差不多,都是在硬撑。
当即轻笑一声,靠着软枕,矜持尊贵地慢慢说话:“罢了,你也病了那么久,快起来吧。”
命人:“赐座。”
宫女端了圆凳给太子妃,甘蓝扶了太子妃小心翼翼地坐下。
“咱们上回见,还是除夕。你这伤养得可够久的,看来当时的确伤得不轻。
“如今可真的全养好了?”
墨皇后满面关切。
太子妃心里悄悄松口气,真心含笑,照实答道:“谢母后垂问。
“儿臣的伤已经差不多全好了,太医嘱咐说,只要不走路或者剧烈活动,想来应该问题不大了。”
墨皇后深深点头:“那就好。
“你还年轻,可不能逞强,一定得一口气把伤养好才行。
“别担心太子没人服侍,你看东宫这些鲜嫩的小丫头们,她们都会慢慢学会服侍太子的。
“前儿皇上还跟我说,等太子继位,朝上的事情顺一顺。明年春天,趁着我和皇上都还硬朗,让太子再选一拨儿秀女。
“这样一来,我和皇上也能放下这个大心事。”
太子妃的身子几乎是瞬间便僵住了。
王熙凤站在旁边看着她的状态,不由得便小小地撇了个嘴:还有三天就当皇后的人了,竟连这种事都看不透么?
真是,朽木不可雕。
坐在墨皇后下手、太子妃对面的甄妃也细细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眼风一转,正好瞥见王熙凤撇嘴,眼中带了两分笑意。
原以为这一位是多么心机深沉的呢,谁知也不过是个七情上面的跳脱小姑娘!
看来,自己之前的种种担忧,还是多虑了。
“都是儿臣等无能,这些年只有一个陶哥儿和他一个姐姐。且喜如今梅良媛已经有了身孕,可算是太子殿下双喜临门了。”
太子妃垂着眼帘,随口敷衍。
墨皇后看她的模样,眼中冷意一闪,笑着抬眼:“说到这个,我还没好好瞧过梅良媛呢!是哪一位啊?”
梅若芹忙上前两步,在太子妃的左侧后一步跪下:“妾太子良媛梅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吉祥如意、万福安康!”
墨皇后忙命扶起来:“来来来,我上了岁数,眼睛有些花了,你离远了我看不清。”
梅染扶了梅若芹起身,莲步轻移走过去,离着墨皇后七步左右站定。
墨皇后伸了手,笑得慈爱:“别怕别怕,快过来,让仔细我瞧瞧!”
梅若芹只得接住墨皇后的手,再走两步,含羞低头。
墨皇后看着她的眉眼,笑着赞道:“清秀文雅,果然是太子最爱的模样!
“你好好的给太子开枝散叶,诞育麟儿,等孩子落地,我有重赏!”
梅若芹轻声答应。
墨皇后却还拉着她不放,自己想了想,转头却问甄妃:“这梅氏,跟翰林院的那位擅长画梅花的大人,是什么关系?”
这话原本应该问太子妃,却问到了甄妃头上。众人都惊讶地看过去。
梅若芹自己也讶然抬头。
“皇后娘娘好记性。梅良媛正是那位梅大人的长女。”甄氏泰然自若地摇了摇团扇,笑了笑,看向梅若芹,
“你父亲早年间画的梅花,我看了甚是喜欢,从陛下那里讨了好几幅去。
“只是不知道最近两年是怎么回事,他一向清丽遥香的画风,变得冷峻淡漠起来。
“不会是因为心爱的长女入了宫见不着,他想女儿想得生气吧?”
解释得很圆满,话题也转得顺滑,玩笑更是不痛不痒,寒暄应付得格外得体。
梅若芹眉心微微一动,继续低着头站在皇后身边,纹丝不动,轻声细语:“妾身许久没见过家父的画作,竟不察此事。”
“虽然进了宫,但仍旧姓梅,还是梅家的女儿。等大典过后,宫里无事了,还是要跟娘家走动走动。
“你这样大的喜事,”甄妃笑吟吟地用扇柄指指梅若芹的肚子,“总要见见娘家人,接受他们的道贺才是。”
太子妃听到这里,忽然弯起了嘴角,插嘴道:“甄妃娘娘所言甚是。
“我病了这一阵子,便把这个给忽略了。”
又嗔王熙凤,“王良娣也是!你一向与梅良媛交好,怎么也没张罗着让梅夫人进来见见梅良媛?
“哪个女儿有了身孕不思念亲娘的?”
所以,就这么开始通力合作,要把梅家那个不靠谱的夫人弄进宫来,让她来气梅若芹么?
王熙凤满面堆笑,满口自责:“都是我的错,人微力薄,忙晕了头,竟然连这等大事都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