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乌鸦兄弟打算飞走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在它们站着的树下站定,疑惑地抬头看向它们: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们?”
另一个声音响起:“谁在那里?”
身影转过来,正脸坦荡地在窗子透出来的烛光下露了出来,正是陈铎。
“是我。庆公公这是,才沐浴完?”
庆海散着头发打着哈欠从大殿拐角的位置探了个头出来,看了一眼树上,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
“好啊!就是你们这两个……难道是这里坐了窝不成?明儿就给你们端了!”
他说得恶狠狠。
陈铎眉梢轻动,忍回去了一丝笑意:“别就是这两个家伙,那回拉了您一身鸟屎吧?”
“就是它俩!”庆海提着袍子大步走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咬着后槽牙,“若不是因为乌鸦是神鸟,寻常动不得!
“我早就端了它们的窝,拔了它们的毛,给它们烤着吃了!”
陈铎心中一动,笑着拦住他:“一共还有半个月就要搬去大明宫,到时候眼不见心不烦。您跟两个扁毛畜生计较个什么?”
说着,有意无意,又瞟了枝上乌鸦一眼。
两只乌鸦一动不动,就像是被使了定身咒一般。
陈铎眯了眯眼,笑哈哈地推着庆海离开:“这阵子您还不累?好容易有景黎景顺服侍太子,您还不赶紧回去睡一觉好好歇歇?”
庆海嘟囔:“还不是因为你?一声不吭地绕到大殿后头来,吓死个人。我还以为是刺客呢!”
一听“刺客”二字,陈铎脸色一变,终于想起了他是为了什么看着这两只乌鸦眼熟。
他的差事从清闲到繁忙的起点,便是去年宜秋宫暴毙的那个刺客:张朱。而他在勘察张朱摔死的宜秋宫内外环境时,有两只乌鸦一直站在树梢上看着他。
他当时没在意。
可若是说,庆海在这里陪伴太子时,便见过这两只乌鸦;自己跟太子说那样要紧的事情的时候,在场的还有这两只乌鸦……
陈铎的脸色开始发白。
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能在刑狱司做得这么风生水起,第一要紧的就是他其实心里是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前世今生、阴司报应的。
但这两只乌鸦的状态,却让他忽然之间汗流浃背、毛骨悚然。
所以,张朱,到底是怎么死的?
到底是乌金那只猫吓死的,还是这两只乌鸦也出了力,还是……别的什么……
陈铎满头是汗,甚至顺着鬓角往下淌。
“老陈,你没事儿吧?”庆海斜了他一眼。
陈铎惊觉,勉强挤出个笑:“没事儿。差事没办圆满,太子爷只让我滚,却没骂我,我心里反而忐忑。”
庆海一听,面露好奇,张了张嘴,却又把询问的话都咽了回去。
前儿王良娣就借着鉴忠的口提点过自己一回了:太子进了大明宫,成了皇上。那自己就跟着进了含元殿,至少会是个内侍省总管太监。
到时候万一管不住自己这张嘴,说了不该说的、问了不该问的,那自己这颗项上人头,可就不好说能存几时了!
“那你就想辙描补呗。咱们这位主子爷不大问过程,只要结果。”庆海觉得自己说到这里已经算是推心置腹了,便跟陈铎道了别,自己转身回了偏殿,睡他的踏实觉去了。
代替景顺守在门边的鉴忠好奇地看着陈铎越拖越重的步子,和明显晃荡的身形,往他那边迈了两步,小声道:
“陈司狱,您是不舒服么?
“这会子没人往来,要不您在这角上坐一会儿再走?
“还是我叫个兄弟送您回去?”
陈铎只觉得脚软,顺水推舟,依着鉴忠的话,坐在了大殿拐角的阴影里,暂缓一缓。
鉴忠才十三岁,不过是个机灵些、会学舌的孩子,知道陈铎是太子的心腹,跟自家师父长赢的关系还不错,便也愿意亲近。
因蹲在跟前小声问他:“是哪里不舒坦?随身可带着药么?”
陈铎摇摇头,随便编个借口:“惦记着差事,晚饭忘了吃了……”
“这容易!”鉴忠脸上露出笑容,回手便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展开了,却是一包牛肉干,“这原是王良娣想出来哄郡主和郡王的。
“李大厨多做了些,我分了两包,日常揣在怀里,万一顾不上吃饭,嚼上一两块儿,可顶事儿了!”
盛情难却,陈铎笑着拈了一块儿放进嘴里,只觉得筋道喷香,越嚼越好吃。便顺势笑问:“我跟老夏好,他也张嘴闭嘴的‘他们良娣’。
“这也罢了。怎么庆公公和你都在太子跟前,没有口口声声太子太子妃,倒把那位良娣挂在嘴边上呢?”
鉴忠便笑:“那怎怨得了我们?这王良娣就如同太子肚里的蛔虫一般,但凡是太子爷挂心的事儿,她都能误打误撞地帮着解决掉。
“太子爷看重她,她便能把太子爷身边的事情桩桩件件都照看起来。
“我们这些人天天跟着太子爷,可不就跟她的交道打得多了?
“再说,景顺调过来,夏爷爷调过去,两边哪里分得清什么彼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