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
景黎也回来了,报说已经把孙虔交给了内寺伯,郭女史被关在了尚食局的一间空库房:
“蔡司膳倒是个利索人,您前脚走,她后脚站起来便挎了另一位司膳撒娇,我一问才知道那是她师父,姓余。
“蔡司膳便拉着余司膳,余司膳又喊了另外两个司膳,四个人只聊了两三句,便先统一口径,请了司药去太医那边问皇上和皇后娘娘今日的药饵和禁忌食材。
“接着又安抚了司酝和司饎,然后四个人才回了厨下自己商议着分担了差事。
“奴才仔细听了听,蔡司膳话不多,大部分都是她师父余司膳在分配,另外两位也都很给面子。
“至于那位跟您呛声的女官,她便是两位司药中的一个,姓方。
“也是看见蔡司膳并没有作威作福、又事事听取其他三位司膳意见,这才没有再摆脸色。
“奴才打听了一下,这位方司药是个耿直人,坚持药食同源,平常紫宸殿和昭阳殿的饮食上,她是最不肯乱来的。
“不过万尚食一心只要讨好海嬷嬷,海嬷嬷又一直宠惯着皇后娘娘,所以昭阳殿的菜肴更偏向让皇后娘娘吃高兴,而非吃健康。”
王熙凤笑了笑,道:“回头你们去尚食的时候,须得给这位方司药几分面子。
“有本领的人,若还能忠心耿耿、一心任事、仗义执言,那咱们就都敬着些——
“往后唯有这样的人,关键时刻才不会出差错、背叛咱们。”
看看天色还早,王熙凤便索性暂时不回东宫,在承香殿空空落落的正殿上,取了纸笔,自己且点点画画,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大概列出来,自己安插了一回。
因命孟姑姑亲自去一趟尚宫局:“大后天咱们搬过来时,我要看到六尚自去年底开始到现在的所有账目。”
又命景黎去找周殆:“跟他要宫内所有人员的名册履历。然后问问他,明天我可能进内库房转一圈。”
孟姑姑和景黎的脸色都变了:“您还想查库房不成?”
“光看账目顶什么用?自然要连库房一起看了才行。只是这个只怕得皇上点头,景黎先去漏个口风,听听上头的意思罢。”
王熙凤伸个懒腰,笑眯眯:“各位,我跟六尚说我只管这两三个月。可你们也得看一眼太子的态度,只怕日后这差事,会长长久久地落在我的头上。
“如今想让我接手后宫诸事,不让我盘账盘库,我接个什么劲儿?来显摆我肩膀硬,专能背黑锅不成?!”
孟姑姑和景黎都有些心惊。
景黎便有些后悔:“这等事,该请夏掌事来办才对。奴才年轻脸嫩,只怕斗不过那群老滑头们!”
王熙凤笑了起来:“夏掌事早先在大明宫可是一天好日子都没摊上!当年欺负过他的人,东宫都撵了,可大明宫的保不齐都还留着呢。
“到时候他过去,直直撞上一个仇人,那你说说,本良娣这差事,他是办还是不办呢?”
这倒也对。
景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得打起精神、端起笑脸,大步跑出去了。
未时末,王熙凤回到东宫时,景黎在宫门口等着她,小声禀报:“周殆做不得主,去问了戴公公。
“戴公公也说做不得主,去奏请圣裁了。
“偏皇上和太子在一起正说皇后娘娘的病情,便让奴才先回来。说明儿一早您再过来时,周殆就在宫门口等您,给您准信儿。”
王熙凤欣然颔首。
戴权在推诿,不大想这样痛快地交出手中权力。
有陶哥儿横在那里,她和太子妃究竟谁胜谁负尚未可知,戴权不想太早站队——
毕竟,升平帝虽然最近几年有些病痛,当年的强健老底子还在,只怕三两年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样的话,戴权过早地交出手中权力,反而会成为后宫众女的靶子,是个人都会想要再从他手里挖点什么出去。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升平帝变成太上皇,而他还攥着内务府(也就是两省),君臣主仆两个便能超然物外,笼着两只手看热闹。
这方是正理。
若是戴权真的痛痛快快地把名册和库房都交出来,那王熙凤倒要加个小心,说不准前头就真有个陷阱要给她踩了。
回到宜春宫正殿,沐浴更衣小睡片刻,天便暗了下来。
想了想,王熙凤问了问膳房,得知承恩殿的晚膳正要端过去,自己便起身,去见太子妃。
恰好,跟晚膳一起进门,王熙凤便笑盈盈地也给太子妃服侍了一回晚膳,一边将大明宫的事情挑挑拣拣禀报了一回:
“……妾身总觉得海嬷嬷那会儿把昭阳殿的人都支使出去,还吩咐门上连太子都不让进的做派,有什么猫腻!
“不过这也轮不到咱们管。妾身瞧着,陛下已经上了心,说不准已经去查了。
“……那孙虔还说海嬷嬷每回来东宫都得不着好。妾身倒是想问问,她哪次来东宫是揣着好意来的?
“真是!不看在皇后娘娘面上,我认得她是哪个坑儿里的狗奴才!”
一边唠叨,一边骂街,一边把东宫和昭阳殿的关系狠狠地挑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