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第二天一早,王熙凤派夏守忠亲自去王家拿“信”。
一看封皮上是父亲熟悉的笔迹,王熙凤顿时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众人见状,都悄悄走开,唯留了安儿一个。
安儿便递了帕子过去,小声解劝:“良娣如今每一步都走得极好,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能再把大老爷和太太都借进京来团聚呢!”
王熙凤擦了泪,顿了许久,才摇了摇头:“未必有那一天。”
展开信纸看时,王子服只是简单地问候薛王氏,又提到家里的若干新闻:
“……儿媳坐胎。愚兄五月将为祖父矣!叹叹。
“仁儿仍不爱读书,闹着也要去京城,只得再打了一顿,才得清静。
“唯可儿聪颖温柔,能稍解我与老妻的思女之情。
“金陵一切都好。京城若有事,万望及时告知。
“切切。”
王熙凤的手指轻轻地描摹着“我与老妻的思女之情”一行字,眼泪一双一对地往下掉。
安儿知道劝不住,也只好暗暗叹气。
王熙凤好好哭了一场,又在安儿的服侍下重新匀脸,这才又叫了夏守忠进来细问:“姑母可还有什么说得?”
“姑太太也没什么说的,只是说也思乡了。大约后天王礼和薛蟠两位少爷便要回南去。
“姑太太还笑,说这个时候江南就快该吃春菜了,不知良娣在宫里吃不吃得着。”
夏守忠想了半天,似乎也只有这两句而已。
王熙凤心里有了底。
再过一天,内坊殷勤地送了十个宫女十个内侍让王熙凤挑。
王熙凤便让每个人出来说自己的名字。
果然,在一堆花红柳绿的名字里,宫女里有一个春暖、一个苜蓿,内侍里有一个春生、一个何虾。
王熙凤笑着留下了这四个,余者退回。
夏守忠在旁看着,不由笑道:“良娣这是被姑太太一句春菜勾起了思乡之情,倒便宜了这苜蓿和春生。”
王熙凤莞尔:“可不是呢!”
心思一动,把巧莲叫了来,笑道:“早先说要给你们改名字,后来就忘了。
“如今你跟这四个一起排吧。
“春暖,春生不改了。
“你叫春穗,苜蓿叫春草,何虾叫春和。
“你们安儿姐和如儿姐的名字乃是我母亲所取,就不改了。”
巧莲喜笑颜开:“是!奴婢以后叫春穗!”
富贵儿一听,竟然没给他改名,顿时急了,冲上来又要跪着磕头恳求。
王熙凤笑了起来:“你这名字我这辈子都不会改!你主子就指着你这吉祥话儿保佑我这辈子都平安富贵呢!”
富贵儿这才作罢。
正殿热热闹闹,西殿冷冷清清。
吴良媛直挺挺躺在榻上,竖着耳朵听,一脸的生不如死。
眷眷此刻已经不敢上前去劝,只好看向明明。
明明愣愣的,挠挠头,走过去蹲下,直来直去地问:“良媛不高兴了?不然,您生个孩子吧?她不也是因为有了和恪郡主,才升了良娣么?”
吴良媛一骨碌爬起来,眼睛一亮:“你说得对!母亲前头让我别急着要孩子,怕我身子骨没长开,要了孩子会伤了根底。
“如今我应该可以了!
“快往家里传话,让他们给我准备调理易孕的汤药来!”
承恩殿的太子妃听说王熙凤那边的热闹,沉默了许久,才吩咐下去:
“让膳房每日给王良娣送一盏燕窝、一碗参汤。”
甘蓝虽然不服气,却因为红豆之事,被警告了不许生事,此刻便只有死死咬住嘴唇忍下。
唯有宜秋宫的二位,打听了王熙凤的作息,请了她过去午膳。
却是为了让她一定帮忙:“给我们这里安排一个省事的来!”
王熙凤苦笑:“我说实话,没有。这六位,对外的名声都贤良淑德,但仔细一打听,根底里个个都是欺负人的高手。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们的位份都压得低一些。
“西殿的地方不小,我安排了两位同住。这样一来,你们只要看着她两个内斗,尽量不要沾边便是。”
梅若芹顿时傻眼:“那岂不是天天都会来找我们俩裁判?这怎么可能不沾边?”
“还是可能的。”王熙凤叹气,“马上就要挪宫。你只要装病一两个月,咱们就能搬进大明宫。
“到时候就散开了。”
一两个月么?
梅若芹和耿思渺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喜。
“多谢妹妹了!”梅若芹笑着道谢。
王熙凤摆手不答,安安稳稳地在她二人面前睡了个安生午觉。
看她累得这番模样,梅若芹拉着耿思渺到了外间,小声心疼:“往日里那么能吃爱喝的人,瞧瞧今儿中午,就一碗粥一个卷子几口菜,便说吃饱了要睡觉。
“才躺在榻上,头一歪便睡着了。
“可见这天天的有多累。
“我只说她得了协理宫务的权力,想必是春风得意的。可这样看来,竟还不如咱们这静悄悄吃闲饭的自在了。